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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济,府中尚有慕容德明坐镇,过往几十年来慕容府行刺的刺客没有上百也有几十,但慕容德明不一样活的好好的。虽自打慕容兰亭遇刺以来,北院那帮清谈大家便明目张胆的说什么慕容旧王气数已尽,但南庭二州的官员在这一点上倒是同仇敌忾,坚信只要慕容二当家的活着一日,那南庭便一日姓慕容。
被寄予厚望的慕容德明自是不能眼睁睁看着李长安在他的地头上撒野,血洗慕容府?换做一甲子前,即便是铁王座主人的慕容氏族兴许都得吓破了胆子。万军之中飞剑取头颅,那可不是世人胡乱吹捧出来的。但如今你李长安又算哪根葱,今日便是条龙,我慕容德明也要按下你这龙头!
慕容德明大袖一甩,头也不回的道:“喜儿,回房去。”
慕容喜尚未来得及开口,只见那从未提过剑摸过刀的父亲,足尖点栏,身形飘逸,竟是径直衝着屋檐上的李长安而去!她微微张嘴,却发不出声,眼眸里除却震惊,满是陌生。
这人当真是她那个每日隻知埋首于案桌前的父亲!?
不仅李长安神色错愕,与人熊对峙的老蒋头儿见此情形亦是心神一震,险些让那人熊一拳锤烂了胸口。
李长安仅见了慕容德明一面,未看出端倪尚且说的过去。可他在陇西道上做了足足四十年的牵马小驿,竟是对慕容德明韬光养晦半点不知情,若不是他瞎了眼,那便是慕容德明这份藏拙的本事实在可怕。
湖面上,花甲老奴一击反手肘逼退老蒋头儿,狰狞的面目露出几分悲凉,大声喊道:“二老爷,不可啊!”
仅是一瞬,李长安便面色如初,笑看着落在对面屋檐上的慕容德明,道:“隐忍蛰伏了二十多年,如今出手便功亏一篑,慕容先生好大的气魄。”
不顾花甲老奴的忠心谨言,慕容德明气态从容,负手而立道:“若能将你的首级送去王帐,多半也能堵住北院那帮文臣士子的嘴,一个会点武的南庭大王罢了,哪比的上他们手中的笔刀锋利。”
李长安微微一笑,“就不怕北契皇帝卸磨杀驴?我可是听说了,前些时日有个老道士进皇城,一首晦涩明暗的龙蛇马歌便让皇帝尊为帝师,慕容先生若不顾忌帝心,总得顾忌顾忌那老道士吧?他若为君谋,那你这个南庭大王可就做不安稳了。”
慕容德明不屑于顾,冷哼道:“一个百岁老道士,何惧之有?仅凭唱几句小曲,便能倾覆了我慕容氏族百年基业不成?”
流言传慕容氏族坐拥为王不是没有道理,愈是根基深厚的百年世族愈是为君者心生忌惮。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些百年老树即便砍尽了枝桠,根下也入地百寸,但要连根拔起,又谈何容易?
看来慕容德明对南庭大王已视为囊中之物,缺的恐怕只是她李长安这颗以表衷心的项上人头。
李长安眼下吃不准慕容德明的武力高低,隻得放手一搏道:“那你若杀不了我呢?”
更是胸有成竹的慕容德明面上露出几分笑意,不急不缓道:“我三弟已带着十几个马停坡弟子连夜兼程赶来,府中剩余客卿亦在路上,就是拖,也能拖死你!”
李长安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薛东仙方才藏身的屋顶,已不见人影,她长呼出一口气,勾起嘴角,“多谢先生提醒,那便来战吧!”
可惜薛东仙早走了一步,不然便能瞧见,那令明月都黯然失色的青芒剑气。
李长安提剑暴起,三尺青峰剑气森然,直看的慕容喜腿脚发软。她跌坐在地,隻敢在心底大呼,爹爹不要!
可慕容德明哪听的见,竟是不躲不必,悍然迎面而上!
李长安早年缺乏耐心,虽天赋异禀却沉不下心境,游历江湖后便养成了以战养剑的习性。招式也从不追求谱法里的精妙,只求一招致胜之路,故而被先帝称之为杀人剑。昔年败于李长安剑下的,没有上万个也有千百个,少有能全身而退的。
眼下李长安兴许境界不如蛰伏二十多年的慕容德明,但在捉对厮杀上,多年来如纸上谈兵的慕容德明显然不是对手。仿佛空有一身精纯内力,却无处施展。
在倒霉蛋手中无法露其锋芒的青峰,如今却在李长安手里逼得慕容德明步步后退。饶是对剑术略懂皮毛的慕容德明亦能看出,李长安的剑招平平无奇,不过是平刺,斜撩,回劈,横斩,这等基础中的基础。
可拧不过角度刁钻,每回都逼的他不得不借着浑厚气机堪堪躲过。
一旁观战的慕容喜见父亲虽有些狼狈,但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心神逐渐平复了些许。但她看不明白,先前李长安两剑生龙虎何等气势磅礴,眼下却隻一招一式稳扎稳打似得,难不成李长安已力所不逮?
若说慕容喜这半个门外汉雾里看花,那老蒋头儿一双火眼金金便是洞若观火。李长安不再使出那大开大合的剑招,只因对境界隻高不低的慕容德明无用。单以内力比拚,眼下李长安定是要输上一大截,故而李长安才将剑气附着与剑身上,以求招式间可如抽丝剥茧般削去慕容德明得以仰仗的精纯气机。
二人过招已不下五十,慕容德明虽常年纸上谈兵,但兵者诡谲,待李长安又一剑递来,他不再退步,以掌风弹开剑势,欺身压进,再李长安收势时再探出一掌,直轰向胸口!
慕容德明不敢有半点侥幸,直到这一掌结结实实轰在李长安的胸口上,他才目露凶光,大喝一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