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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伙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后杨林斗长长叹了口气,似是要将这口积郁在心中六十年的怨气统统吐出去。
李长安站起身,一面将老将们一个个搀扶起,一面道:“不久前,我在橘子州险些丧命于慕容德明手下,有一个黑衣老头儿救了我,事后他也骂我来着,说姜家翻脸不认人我还装大度不计较,宰相都没我能撑。其实我哪里是能撑,不过是胆小怕死罢了。我没了剑仙修为,又无一兵一卒,拿什么去与姜家掰手腕,更何况我也算半个姜家人,旁人不知难道你们也不知?”
老将军们垂头不语,面色晦暗不明。
李长安从他们的脸庞上一一扫过,接着道:“不过北府军有个规矩,你敬我一丈我便敬你十丈,你砍我一刀我便百刀奉还!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十数双浑浊的眼睛齐刷刷望向李长安,同时绽放出光彩。
杨林斗率先起身,左手握拳抵在胸口,朗声道:“北府军十二营杨林斗,但凭少将军吩咐!”
其余老将纷纷起身行军礼,齐声道:“北府军老卒,但凭少将军吩咐!”
李长安有些哭笑不得,抬手往下压了压,道:“莫怪李长安不识抬举,不承诸位的情,此处虽是李宅,但眼下诸位皆是燕字军的将军与李长安可没半颗铜钱的干系,若叫长安城知晓,还以为我李长安要揭竿而起独立山头了呢,这罪我可吃不起。”
老家伙们又是一阵面面相觑,这骂也骂了,跪也跪了,甜枣也吃了,临了最后怎莫名其妙成了个光响不臭的屁!?
杨林斗忍不住试探道:“少将军的意思是……”
李长安懒得与这伙直来直去的武将绕弯子,直言不讳道:“不可让燕字军再重蹈覆辙,与其为我这个戴罪之身卖命,不如为燕家效忠到底。若燕白鹿接掌北雍,这其中便少不得仰仗诸位,孰轻孰重,想必诸位将军心中已有数。”
沉默半晌,仍是杨林斗率先抱拳道:“卑职领命!”
老家伙们也不甘落后,纷纷抱拳领命。
而后玉龙瑶替李长安将这些老家伙送出宅子,神出鬼没的黑衣老者不知何时来到李长安身侧,半夸讚半挪揄的道:“人说覆水难收,你这收买人心的手段倒是不俗。有了这帮在北雍扎根数十载的老卒替你织成一张大网,再给燕家丫头造势就轻而易举的多。可老夫想不明白,你若亲手接掌北雍难道不比燕家丫头来的容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李长安对这个蛰伏在北契四十年却无半点异心的老谍子没藏什么私心,坦言道:“且不说此去长安城姜漪安的什么心思,我若有半点接掌燕字军的念头,多半就要被她留在长安城这辈子都别想再踏出一步。虽说同为女子,又同在高处不胜寒的境地里,兴许真有些惺惺相惜。可老皇帝却没这份英雄所见略同的闲情逸致,死前定然留下了必将我杀之的遗诏。论起来,还是老皇帝那老王八看人准,整个朝野上下,他深知这些雄兵甲士在谁人手中最为稳妥。若有朝一日朝廷真要做那卸磨杀驴的下作勾当,燕家即便划州而治也绝不会挥兵南下,更不会与撕杀了一甲子不是仇人却更胜仇人的北契结盟。但我李长安不一样,哪怕前有狼后有虎,也定会拚去三十五万燕字军,兵临长安城下。所以啊,这枚烫手的虎符谁人都可接
,唯独我不行。”
蒋茂伯淡然一笑道:“你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
李长安一笑置之,沉吟片刻后道:“对了,你儿子蒋云重不是一心想入行伍,我看他骑术不错,不如去边境做名游猎手如何?”
蒋茂伯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道:“老子为你卖命不够,还得搭上儿子,也亏得我闺女早早嫁了人,不然还不得被你拐来身边做丫鬟?”
李长安没脸没皮道:“老头儿这你可就不懂我了,李长安疼惜女子那可是声名在外,你那闺女若未许配人家,我定会为她寻个比眼下好百倍的如意郎君。”
腰后别了一对银铁白钺的老头儿皮笑肉不笑:“得亏嫁的早。”
一老一少相望无言了一阵,蒋茂伯转过身缓缓迈开步子,低声道:“安置老头儿一大家子,少将军费心不少,蒋云重给少将军卖命,不亏。”
李长安转头瞥了一眼黑衣老者的背影,低头浅笑。
赴京的日子定在二月初,离着尚有不到一旬的日子,李长安心中盘算着却迟迟不见陈知节来讨官。倒是燕白鹿往李宅跑的格外勤快,打着来与李长安下棋的名号实则醉温之意不在酒。李长安也由着她去,顺带着还能与李得苦相互砥砺剑道,何乐而不为。
楼解红近日露面的时候倒是少了,不知与同为上小楼效命的李相宜暗地里在捣鼓什么。临近启程前几日,燕白鹿来时才与李长安提起了那个住在将军府的清面书生走了,背着包袱牵着马孤身去了北雍最西边的泷水郡,上任瘦驼县的知县主簿。李长安听罢,旁的没说,就问将军府的谍子猎隼跟去了几名。听燕白鹿说去了三名,李长安便没再言语。
赴京当日一早,玉龙瑶便来了湖畔小院为李长安更衣,白狐裘下遮掩了青衫,倒越发衬着李长安身形修长,丰神俊朗。只是白皙的脸庞略显病态,平添了几分阴柔,更显出女子的娇媚。
看着与李长安站在一处的白衣女子,玉龙瑶忍不住心底叹息,这二人愈是般配,愈是令人扼腕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