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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袍道人身形忽然飘忽不定,他伸手往砚台中轻点数次,“许黔娄身负国祚,临终前仍心有不甘,贫道只不过帮他了却心愿罢了,此乃顺天道而为。”
李长安猛然一手按下,白袍道人随风消散。
一道宛如天雷般的剑气轰然落下。
“滚你娘的天道!”
那夜,皇宫内外所有人都看见了,那座被誉为“通天塔”的遮星台一声巨响后从中裂开倒塌,整座长安城随之地动山摇,持续了足足半柱香。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的首阳山,老天师赵天露携四位大真人连
夜下山,赶赴京城。途中遇上一位神游出窍的麻衣老道拦路,四位大真人不战而败,麻衣老道隻说迟几日赴京,否则便要让老天师不得飞升。离仙人只差一步之遥的赵天露当即化虹,直掠长安城而去。麻衣老道阻拦不得,隻得魂归北地。
晨曦东升时,小天庭山上,一柄无主之剑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见微宫前玄女石像的手中。而山下,有一年轻道士正往山上来。
东海修鱼城,从千里之外瞬息而至的白袍道人立在城头,望向那座令天下江湖豪杰为之疯魔的观潮阁,阁楼顶尖站着一个衣衫朴素的中年男子,二人遥遥相望。
白袍道人再点砚台,消失无踪。
男子转头望向东南,伸了个懒腰,盘腿坐在楼尖上,打起了盹儿。
东越山阳城,与腰间金错刀同名的男子换了一身常服,策马出城。总爱在城头看着人来人往的魁梧老者瞥了一眼身旁悄然现身的白袍道人,讥笑道:“又被李长安那小娘们儿教训了?”
白袍道人默不作声,隻望着出城的那一骑渐行渐远,过了半晌,平静道:“韩高之出阁了。”
身形魁梧如白猿的老者蹲在城头上,宛如一座小山,自顾自道:“当年你师妹被姓李的混帐骗上了床,你这个做师兄的不但不管,还领着几十名桃花岛弟子去了中原,怪不得旁人骂你薄情寡义。”
白猿老者转头看向神色依旧淡然的道人,讥讽道:“卜玉郎,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这假仁假义的道士隐忍了一甲子,该不会公报私仇吧?把李长安逼得失心疯,拆了那座破楼,与你有何好处?”
本以为白袍道人不会多言,却听他坦言道:“毁了遮星台,虽有伤龙气,却也断了恩怨,李长安与姜家就此恩断义绝。”
白猿老者忍不住小声咒骂了一句:“就知道你他娘的没安好心。”
白袍道人微微一笑,“旧的不去,新的怎来。余祭谷你最好期望李长安不会带兵南下,此人心智金石不催,她若南下,东越必亡。”
白猿老者甩了甩手,不耐烦道:“滚滚滚,轮不着你操心,天下就是有你们这些光拉屎不擦屁股的练气士在,才不得安生。”
养气功夫极好的白袍道人一笑置之,似有些惋惜道:“罢了,贫道向来与你这老匹夫说不到一处去。”
临走前,白袍道人忽然对白猿老者下了一语恶谶。
“龙鲤飞升时,便是你余祭谷丧命时。”
镇守山阳城一甲子的老将军缓缓站起身,抬眼望向已看不见那一骑的长野,喃喃自语:“韩高之算个屁,吴金错啊,你小子可别输的太难看。”
东南边境,沸水城。
一座小院的卧房内,年轻女子擦去满脸的汗水,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衫,拾起桌上换衣时取下来的红木牌,看着上头刻着的“子”字愣愣出神了半晌,听见门外脚步声,她才赶忙将木牌戴上,藏入衣襟下。
仆从立在门外,扣了扣门,禀告道:“姑娘,将军回来了。”
年轻女子负上□□,应声出门。
遮星台建成于天奉元年,有上接天语,下承民心之意。每逢盛事遮星台必定点灯祭天,以告天命。但前年点灯之时,女帝陛下出城,半途便打道回府可谓出师不利。而今遮星台毁于一旦,长安城上下皆是人心惶惶,大有天灾人祸不可避之势。大街小巷一夜之间便传出“苍天震怒,国之将乱“的谣言,意料之外的是矛头并非指向姜家女帝,而是那位刚敕封北雍王的青衫女子。
只是不等隔日上朝的文武百官拿出应对之策,一道紫虹由东而来,降在太和殿之上,足足停留了半日,长安城所有百姓皆有幸目睹了一场天降祥瑞的奇景。
谣言随之,不攻自破。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一道金光从天而降,落入首阳山。
曾在东越长野之上向李长安问剑的小道士蹲在金鲤池边,看着池中原先的三尾龙鲤化作了六尾,神色淡漠。
他偏头望向身侧不知何时来的负剑道士,笑道:“谭师兄,你与那许剑痴几战几胜?”
年少成名,两年前却在泪罗江与东越魔头余祭谷一战中惨败的天师府剑首沉思了片刻,惜字如金道:“十战,九平。”
许无生下山后,尚未走出北雍便遇上了逆江而上的谭济道。一个武当玉柱,一个天师剑首,二人初遇,却神交已久。一路从北边打到了东边,既有切磋争锋,亦有生死之战。
卜天寿追问道:“不对呀,既打了十回,怎隻九平?”
素来寡言少语的谭济道如实道:“没打完。”
卜天寿掐指一算,抬头望西,过了半晌,恍然道:“原来如此,许剑痴要去天山拿回他的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