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页
他林杭舟可以不在乎朝堂非议,甚至不在乎林家的仕途,但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毁于一旦!
林杭舟忽然脚下一顿,心一横,转身朝门外走去。他才一脚踏出门,便险些与迎面而来的府上管事撞了正着。
林杭舟皱眉问道:“何事惊慌?”
这些时日长安城里的风言风语谁人不知,管事苦着脸道:“禀老爷,李……将军府的王爷求见。”
林杭舟脸色一变,随即恢復如初,沉声道:“来的正好,去请。”
李长安随门房仆从一进正厅,便瞧见身着补服的尚书大人端坐在堂上,气势凛然,好似一副随时要与人动手的模样。
在长安城这些时日,确是有所耳闻林杭舟为人为官皆无可挑剔,只有一样,极其护短。尤其是自家的闺女,比珍奇异宝还宝贝。有如此家世,如此父亲撑腰,林白鱼恃才傲物,不是没有道理。
待李长安走入堂内,也不见林杭舟动静,既不拜礼也不招呼。李长安倒不计较,径自坐下,笑着道:“听闻令公子喜事,本王特来道贺,只是来
得急,两手空空,还望林大人见谅。”
林杭舟抬了抬眼皮,风轻云淡道:“王爷消息倒是灵通,才半日的功夫便知晓此事,不过本应是本官前去将军府拜见王爷才是。”
李长安微微一笑,也不再自称本王,道:“尚书大人公务繁忙,哪有我这般闲散,若耽误了要事,我可吃罪不起。今日道贺只是其一,听闻今日朝上亦有一事与北雍有关。”
见林杭舟默不作声,李长安接着道:“雍州刺史王右龄私纵其女盗窃兵械库,持弩伤人,陛下却下旨隻罚俸禄一年,其女王西桐禁足半年,我想问问同样出身北雍的林大人,如何看待此事?”
浸淫宦海多年,林杭舟怎会听不出这位北雍王的言下之意。王右龄虽是雍州官员,但其身份人人尽知,依照北雍军律,王西桐不仅斩首示众,王右龄那身官服也得扒下来,陛下从轻减罚这是明摆着偏袒自己人,并且表明皇家威严绝非新王可撼动。可李长安此时却想让林杭舟挺身而出为北雍说句公道话,莫说已官至吏部尚书的林杭舟,便是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也不至于如此糊涂。
换做旁人,定然左右为难。
林杭舟嘴角噙着冷笑,全然不怕得罪了这位闹得满城风雨的北雍新王,道:“王爷真是好大的忘性,昨日才辱没小女林白鱼,今日便来尚书府兴师问罪,怪本官袖手旁观,任由北雍遭人欺、凌?”
李长安好整以暇的将双手揣入袖中,平静道:“林大人许是有些误会,中原九州莫非王土,朝堂百官莫非王臣,既是陛下金口玉言,李长安怎敢有怨。昔年三川林家与李家也算有些交情,隻想着借此来与林大人叙叙旧,毕竟我是个女子,在长安城无依无靠,自然也不会让林大人为难便是。”
林杭舟微微一愣,看着青衫女子,神情复杂。身正不怕影子斜,林杭舟自认入京为官以来不曾诋毁过北府军一言半句,却也不曾为李家说一句公道话。当满朝非议燕字军正步入李家后尘时,身为北雍人的他选择明哲保身,此乃人之常情。只是身为人臣,明知不公,却无可奈何时难免心中有愧。
林杭舟沉默半晌,缓缓垂眸,沉声道:“不日,本官便会将三川郡林家尽数迁入豫州。”
李长安默然叹息,起身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林大人,至于林小姐该何去何从还望大人三思,北雍王府永远为林小姐留有一席之地,告辞。”
林杭舟无言苦笑,用女儿换家业?
李长安正跨出门,一个纤细身影拦在她跟前,死死的盯着她。
正是不请自来的林白鱼。
林杭舟瞬时慌了神,拍桌而起,厉声怒斥:“林白鱼!谁准许你出房门!滚回去!”
林白鱼站的笔直,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青衫女子,沉声道:“我随你去。”
李长安淡然一笑,没有言语。
林白鱼上前一步,朝从未对自己大喊大叫的父亲绝然一笑,“爹,京城已无女儿立身之地,便成全了女儿吧。”
林杭舟神情一滞,倒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上,那一瞬,他觉着女儿似要出嫁了一般。
先有卢家斗酒拜会将军府,后有北雍新王亲自登门尚书府。
这几日,瞻云就日两条街暗潮汹涌的厉害,各府门庭的拜帖一时间犹如雪花一般飞入将军府邸。由于访客众多,门房老仆干脆搬了条板凳守在门前,用燕小将军早先交代的说辞“王爷不在府上”将一众大小官员统统挡在了门外。
可谁知,尚书府林小姐的事迹一传出后,不少人私底下猜测,林家长子的小黄门十有八、九与此事脱不开干系。导致那些接连吃了两日闭门羹的官员非但未放弃,反而重振旗鼓,孜孜不倦的守在将军府门前。于是就日街头便出现了一副荒诞怪异的场面,一群老少爷们儿自备板凳,一字排开井然有序的坐在门前,硬生生把将军府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远处的马车上则坐着自家的女眷。
自古卖女求荣就算不得什么大事,何况是权贵世阀的女子,生来本就是一枚为了家族兴旺的棋子。虽比不得林白鱼那般才华出众,但哪怕给那位北雍新王多瞧上一眼,即便入不了将军府的高门,身价也定要比眼下高出许多。至于那些家中无女又想凑热闹的,便从房中小妾里挑选,自然得是身子清白又不失才情样貌的,这样的女子在别处兴许难寻,但在长安城只要肯花银子,便算不得什么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