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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得苦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的性子,每日做完功课,便借着涨见识的由头出门瞎逛。回来就去寻李长安说道今日所见所闻,小丫头自打拜了师之后,也算半隻脚踏入江湖。可从未见过这般天下英雄好汉都齐聚一堂的奇异景象,自然兴奋不得了。李长安起初还敷衍她几句,后来索性打发她去隔壁,就当给养伤的王大夫讲故事听。小丫头当场就不乐意了,这些大侠传奇哪是一个连小镇都没出过的妇人能听懂的,于是李得苦转头就去找了陆沉之。在李得苦眼里,这个严于律己沉默寡言的姐姐虽总是板着个脸,比她师姐还生人莫近几分,但无疑是个极好的听众。说到兴致高时,还会给个浅淡笑脸,这就让李得苦很是满足。
每回出门前,李长安都要嘱咐一句“莫要惹是生非”,李得苦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却在想,如今谁不知道咱们家有几口人,就连巡安的官差在路上遇见了都要堆着笑脸喊她一声“小李姑娘”,谁还有胆子敢来太岁头上动土?
如今李得苦走在大街上,那都是昂首挺胸,有多少威风抖多少威风。
可今日却让李得苦知道了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小镇上有一家名为七宝福的糕点铺子,不仅糕点香甜诱人,还有一道名叫绛雪羹的冬日甜羹滋味更是一绝。往年到了收药材的时节,许多商贩都会慕名而来,就为尝这一口。而今因为妙山峰现世,七宝福一夜之间名声大噪,那些外乡来的江湖人士,尤其是女侠,简直对这道美味欲罢不能,每日铺子门前都人满为患,排着队争抢。
头回来,铺子老板眼尖认出了李得苦,便想私下里送她一蛊,讨个好印象。哪知,小丫头个头不大,骨气倒是不小,婉言谢绝了老板的好意。于是连着几日,等李得苦做完功课再来时早已卖完,铺子老板不忍心,昨日便犹豫着说下回给她偷偷留一蛊。李得苦左右为难,终究敌不过腹中馋虫,咬着牙谢过老板。
想着那绛雪羹的美妙滋味,李得苦忍不住笑出了声。瞧见就在前头的糕点铺子,她加快步伐,一路小跑着过去。
铺子门前客人不多,想来这个时候绛雪羹已卖空了,仅剩老板给自己独留的那份。念及此,李得苦的小脸上就笑开了花。
铺子老板弓着身在柜台后不知忙活什
么,李得苦走上前,一把将一块碎银子拍在台面儿上,朗声道:“老板,崖蜜,八宝珍,梅花糕,酥饼,各来五份。”
老板闻声一抬头,迎上笑脸道:“哟,小李姑娘来了,您等着,这就给您包好。”
李得苦倚在柜台边,看着眼前满目玲琅的糕点不由得口中生津,猛咽了几口唾沫。二八年岁的少女,再如何修身养性,又不是山上坐禅修道的和尚道士,终归抵不过俗世的诱惑。
等待间隙,身后飘来一阵幽兰香气,李得苦脑子里立马就浮现出一块可口糕点的诱人模样,转身望去,却是一名紫衣女子。
这女子生的明艳动人,宛如一朵娇艳欲滴的兰花,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千娇百媚的风韵,让人一眼便魂牵梦绕。李长安曾说玉龙瑶的媚,端庄大雅,举手投足皆是风情,而非风尘。这女子的媚,则是蛊惑众生,妖娆到骨子里的媚。
跟着李长安见识过那么多姹紫嫣红的女子,李得苦旁的不行,定力一流。
女子步伐轻盈,好似软若无骨,水蛇腰肢左右摇摆,扭的风情万种,莫说外头路过的男子,就连铺子里的女侠都看直了眼。
她走到柜台前,一开口,嗓音如黄鹂般娇脆,“老板,来蛊绛雪羹。”
铺子老板拎着包好的糕点过来,瞧见女子亦是一愣,随即笑的嘴咧到了耳根,将手中糕点交给李得苦后,便转头接迎女子,苦着脸道:“这位姑娘,小店的绛雪羹今日已卖空,要不您瞧瞧别的,那锦带羹也是咱们店的一道招牌,滋味不比绛雪羹差多少,给您来一蛊尝尝鲜儿?不好吃不收银子。”
李得苦暗自偷笑,正想着老板口才不错,做个铺子老板委实屈才,拎起糕点便往外走。哪知,那女子瞥了一眼她手中溢出丝丝热气的蛊盅,娇笑道:“若卖空了,这小丫头手里的绛雪羹又是从哪儿来的?”
李得苦脚下一顿,慌神道:“我这不是……”
女子走近一步,不偏不倚正堵住了她的去路,眉眼含笑道:“小孩儿家家可不许撒谎,我都闻见味儿了,还说不是?”
一时间李得苦手足无措,把目光投向了铺子老板。
到底是生意人,心思活络,铺子老板赶忙上前替她解围道:“小李姑娘来小店蹲守好几日都扑了空,大家伙儿都知道,在下实在于心不忍,便收了她三倍价钱,才答应给她留一份。”
女子微微一笑,不依不饶道:“那我出十倍价钱。”
李得苦面色难看,死死盯着女子,一言不发。
铺子老板行商多年,眼力劲儿自是不差,见此情形便凑到女子耳边,低声道:“姑娘,眼下镇子上本就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小李姑娘可招惹不得。”
有桃花岛登门造访一事出风头在前,李长安的亲王身份自是无人质疑,铺子老板不知女子来历,也算一番好心。可谁知,这女子不但不领情,反倒更加得理不饶人,提高嗓门道:“做买卖讲究的就是个公平,既然如此,谁出的价钱高便归谁。有些小人若仗着家中权势,欺压百姓,那便权当小女子出门踩着狗屎,惹了一身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