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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抬头望来,瞧见浑身气势已与以往截然不同的中年儒士,问道:“如今先生已是儒圣,可能胜过那武夫?”
楚寒山如实道:“若全力而为,不顾生死,大抵也在五五分。”
洛阳好似愣了一下,继而又低头批阅奏折。
楚寒山犹豫片刻,缓缓道:“微臣听闻交战之前,陛下曾言若胜过韩高之,便要他此生再不得踏出修鱼城半步,微臣知晓陛下的心意,没理由责怪,只是不知李长安可承这份情。”
洛阳淡漠道:“做不做是我的事,领不领情是她的事。”
放下批阅完的奏折,洛阳抬头道:“先生求见所为何事?”
楚寒山面色一沉,上前一步,双手呈上手中物件,沉声道:“商歌使臣送来议和书,请陛下过目。”
拆开包裹的明黄绸缎,洛阳一眼扫过,而后“啪”的一声将书信丢在桌案上,嗓音平静道:“要朕去长安做十年人质也就罢了,还要我朝上百官员入中原为商歌所用,说的好听不动我朝兵马,国柱若失,手中徒留刀刃又有何用?她姜家莫欺人太甚,这哪是议和书,分明就是招降表。”
楚寒山微微垂头,问道:“陛下的意思是?”
洛阳沉默良久,轻轻道了一个字:“战。”
楚寒山迟疑片刻,低垂眼眸,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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郢都城内,一家富丽堂皇的茶楼,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儒生站在三楼小轩窗下,看着底下大街车水马龙,其中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茶楼门前。
老儒生未等马车内的妇人下车,便走回桌边坐下静候。
不多会儿,茶楼掌柜亲自领着人来,万分恭敬的将那妇人请入雅间后,小心翼翼关上房门退去。
老儒生起身请坐,妇人也不在意他是否失礼,微微颔首,径直走到对面位置坐下。
这位妇人在东越可谓万人之上,就连当朝女帝见了她也得毕恭毕敬,她便是东越以前的皇后,如今的太后长孙黍离。而与她面对而坐的,则是江湖上传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春秋魔头,范西平。
长孙黍离微微垂眸,道:“没想到,此生还能与先生再见。”
老儒生脸上并未有故人重逢的喜悦,叹息道:“老夫来郢都两次,两次皆是噩耗,太后你应当期盼不见老夫的才好。”
第一次二人相见,还是在几十年前,那时东越的皇后是她的姐姐,长孙王风。老儒生进宫面圣,不知说了什么,没过多久,东越唯一的皇子战死在山阳城外,随后余祭谷大开杀戒,屠戮商歌南境三座城池。
长孙黍离轻声道:“过去的事,不提也罢。”
老儒生看着已不再年轻的妇人,缓缓道:“王风黍离中写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太后既知商歌送来一纸招降,可知老夫所言何意?”
长孙黍离微微摇头,“我不比姐姐聪慧,还请先生言明。”
老儒生无奈道:“老夫早便说过,你姐妹二人这名讳取的太大,奈何你们父亲当年野心勃勃,才害得你们一个红颜薄命,一个难有善终。”
长孙黍离面上似有些惊诧,嘴唇动了动,却未出声。
老儒生接着道:“此言并非谶语,姜漪坐了大半辈子的龙椅,何等心思权术,如何不知晓她开出的条件换做任何人都绝不可能答应。以王洛阳的心性定然会选择开战,可此战无需分出生死胜负,只要东越大军死伤过半,那时再送来的可就是真正的招降表,到时候一样是两种结果,要么玉石俱焚,要么缴械投降。无论北面何时起狼烟,姜漪再容不得东越独善其身。太后若不愿见长野再度尸横遍野,便只能遂了她的愿。”
素来不涉朝政的长孙太后,终于听明白了老儒生话中之意。
那个远在中原的老妇,何等心思城府,仅凭一纸文书就想逼死她这个东越太后!?
“我若死了……”
长孙黍离话说了一半,如鲠在喉。
老儒生目露精光,沉声道:“太后死,总好过君王死,姜漪要的就是以你之死震慑东越庙堂,压製楚寒山,让王洛阳即便有兵刃在手亦不敢轻易挥刀!”
长孙黍离呆愣良久,颤声道:“若无人与我说这些,她如何杀我?”
老儒生长叹一声:“老夫不说,自有人会说的。”
长孙黍离轻声问道:“你说的那人,可是指楚寒山?”
老儒生默然不语。
长孙黍离忽然笑了,笑容凄凉,“是了,他素来信守承诺,答应过的事从不食言,即便姐姐早已不在人世。”
老儒生站在小轩窗下,目送马车远去,心中怅然。
今日之王风黍离,何尝不是明日之岁寒松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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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南境的官道上,两骑疾驰而过。
姜凤吟狠狠抽了坐下良驹一鞭子,转头喊道:“灵官,咱们再快些!”
白灵官一言不发,埋头策马。
姜凤吟转头望向南面,眼神暗沉。
求你,这次一定等等我。
据说那个被贬到青州的兵部侍郎接到圣旨后,几乎是不分昼夜赶至长安,连朝服都来不及换就进宫讨来那道虎符,而后又马不停蹄的带兵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