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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安点点头,没再多言,招呼众人启程。
孟春禾头一回下山,虽说在山下是足以相夫教子的年纪,但免不得仍有些少女心性。见队伍中有多余的马匹,便忍不住心痒难耐,可昨日她才在李长安面前失了礼,还让李长安答应了自己的无理要求,眼下再要开口,终归有些难以启齿。隻时不时偷瞟那些骏马良驹一眼,而后无奈的跟着娘亲上了那辆宽敞马车。
瞧见这一幕的李长安暗自偷笑,但也没好心到给自己徒增麻烦。这里仍在荆州,他们一行人只要出了长留山,便是危机四伏,墨家堡四人的性命攸关,王府这些死士的性命也同样重要,没有谁就该为谁去死的道理。孟春禾涉世未深不知晓其中利害,所以她想留在双亲身边的心愿没有错,人生短短一世光阴,能有几个至亲之人,能陪伴一日就少一日。
李长安收回目光,就听牵来马匹的楼解红低声道:“公子,先前不是说只有两人,怎的来了一大家子?还有青野郡的一百人马何时安排的,奴家怎的都不知晓?”
李长安接过马缰,顺手调整了一下马鞍,平淡道:“临时改的主意,来不及知会你们了,若只有一两人,有你跟老蒋头儿我尚且放心,怕就怕红鹿山那边得到消息,应天良亲自过来。你二人若都折在荆州,我哪有脸回王府。”
楼解红微微一怔,笑颜如花:“原来公子是怕奴家死了呀。”
李长安没看她,淡漠道:“是啊,眼下王府人手不足,少一个我都闹心,等回了北雍境内你二人就轻松了,那一百骑虽是郡县抽调出来的地方军伍,但也不比青州之流的骑军逊色多少。”
这番话言下之意是,不仅只是墨家堡四人,她要此行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回到北雍,为此不惜在朝廷眼线的眼皮子底下调动兵马。
楼解红抿了抿红唇,柔声道:“公子不暖心的话,听着却更暖心。”
李长安斜了她一眼,伸手轻柔拍了一下她的脸颊,“乖乖听话回邺城,以后少拿这种话恶心我。”
楼解红一反常态的低眉顺眼,没再多言,转身回了马队中。
李长安轻声叹息,收敛心神,牵着马走到一直杵在屋檐下当木头桩子的吴甲归面前。
从先前几番交谈中,吴甲归大概听了个稀里糊涂,只知道这个姓常的年轻公子身份不简单,并非寻常的世家子弟,那从墨家堡出来的中年汉子一口一个少将军,再不济也是个排的上名号的将种子弟,那豢养十几个家仆死士也就不是什么稀罕事。她娘亲说过,北雍崇武,与重文抑武的中原不同,武将历来都是踩在文官头顶上耀武扬威,那这位常公子可不就是老天送来的大贵人吗?以后只要跟着他,莫说铸刀造甲,投军入伍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吴甲归正暗自偷乐,一隻拽着马缰的手就递到了她面前,“你会不会骑马?”
她看了看眼前那匹浑身腱肉的高头大马,咽了口口水,还没来得及开口,李长安又道:“你要是不会,就跟我同乘一骑。”
吴甲归愣了一下,她是穿着男装,但也是个如假包换的女儿身啊,旁人看来兴许不在意,两个男子同骑一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常公子知道她是女子!难道他对她有什么……
吴甲归吓了自己一跳,但见那双丹凤眸子里除了疑惑好似没别的意味,赶忙止住胡思乱想,道:“会,我会骑马!”
李长安把马缰径直塞进她手里,低声道:“你要是不在意暴露身份,就去坐马车,从这里到北雍交界的青野郡少说有两三百里的路程,之后到邺城还有近千里,你一个女儿家家的……”
说到这里,李长安止住了话头,看着吴甲归,后者猛然会意,点头道:“没关系,公子,我能行!”
李长安默然垂眸,不再规劝,转身朝老疯头走去。
一行人整顿出发,离开酒肆。
三骑在前方十丈开外领路,剩余左中右各五骑环绕马车,吴甲归被安排与马车随行,同样骑马的田禹性子随和,不多会儿就跟这个与他女儿差不多年纪的小兄弟热络了起来。
换了楼解红驾车,隻得骑马的蒋茂伯与李长安两骑并肩走在最后头。
老头儿常年一身黑衣,许是日夜兼程的缘故,显得风尘仆仆,脸上也透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两骑沉默了一小段路,蒋茂伯呵呵笑道:“到底是人老了,以前在陇西道做驿卒的时候,来回跑个千里都不带喘气的。”
李长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北契的驿路没咱们北雍的平坦,到时候我把整个北雍的驿馆都交给您打理,您想怎么跑就怎么跑。”
蒋茂伯斜眼看来,没好气道:“王爷少忽悠老头子,想把我从前线撤下来,门儿都没有。咱们这种人注定上不了战场,但也没谁是孬种,年轻孩子们都在前边儿拚命,黄土都抹过脖子的糟老头儿还躲在后头睡安稳觉?”
头顶不知何时又添了几分霜白的老人摇了摇头,“没这种道理。”
李长安望向前方,嗓音平静道:“我听说,去年蒋云重当上了游猎手,在关外杀了好几个蛮子,还娶了媳妇儿生了个大胖小子,你那闺女是不是家中也添了新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