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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老少那番对话,本就犹豫不决的李得苦这下更不敢轻举妄动,隻双手放在玉带腰上,蓄势待发。
在屋顶几人有所动作的同时,李得苦猛然睁开双眼,拇指下意识抵在剑格上。
当先便听得一声女子惊恐尖叫,而后是瓦砾坠落声,紧接着兵刃相接,金石撞响密集不断。有人撞碎窗户飞出客栈,几道身影紧追其后,落在客栈后面那块空地上,周遭如投石入田埂,瞬时激起一大片蝗虫乍飞般的人影。
李得苦动作轻缓,半蹲在窗台下,伸指推开窗户一条缝隙,拿眼瞧去。
月色朦胧间,只见得一群手持兵刃的山匪将那来不及穿戴整齐的锦衣公子与几名扈从围在当中,锦衣公子手中长剑隐约泛着猩红,那名撑场面的汉子握着的刀上也见了血色。看的出,几人虽遭偷袭有些狼狈,但并不慌乱。
掌柜的从后门出来,手举着火把,气定神闲站在外围,喊话道:“公子,咱们就不废话了,缴械认栽,小的擅作主张留你一人性命,如若不然……“
锦衣公子一抖剑,大义凛然道:“无良鼠辈休要放肆,我等正道中人岂会怕你,尽管放马过来!”
掌柜一阵冷笑,退后几步,无需发号施令,周围山匪蜂拥而上,就要让这个大放厥词的公子哥知道知道什么叫江湖险恶。
底下刀光剑影,战况激烈,隔岸观火的李得苦也跟着心惊胆战,她怕的是螳螂捕蝉后头的那隻黄雀。隔壁两间屋子一直很安静,好似外头地震山摇也事不关己。
掌柜抬头朝上望来,嘴角勾起一抹阴森笑容,若收拾完这隻肥羊仍有余力,他不介意把剩下的两隻兔子一并收入囊中,毕竟蚊子再小也是肉,开门做买卖就得时刻精打细算才做的长久嘛。
但没等掌柜的如意算盘打响,李得苦隻瞧见一抹青衣魅影凭空出现在掌柜身后,那隻手五爪如钩扣在掌柜天灵盖上,倒霉掌柜连叫都没叫出声,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最后宛如一张干枯树皮包裹着骨头。
青衣女子一松手,掌柜就似散了架的骨头,被丢弃在地上。
厮杀中的山匪终于有人察觉了异样,原本就算他们先折损了几人,依然占了上风,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再有一盏茶的功夫,这个空有一身二品修为却毫无与人捉对厮杀经验的公子哥就求饶都来不及了。
最先抽身出来查探情形的山匪,隻瞧见一抹青影从眼前一闪而过,便莫名暴毙,死状如掌柜一般无二。而后便接二连三有人遭殃,有人觉着脑门被拍了一下,有人觉着耳畔生风,还有人觉着被摸了脸,然后就一起手牵手见阎王去了。
当中有三人在那个暴毙的山匪倒下后,便察觉不对劲,到底是心狠手辣的亡命之徒,都毫不迟疑扭头就跑。隻留下锦衣公子一行人傻呆呆的站在原地,四顾茫然。
楼上李得苦手心里全是汗水,她居高临下,看的最是清楚,那青衣女子身形之诡异,手段之残忍,不是鬼就是妖怪!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李得苦隻想趁着那女魔头没回来,赶紧溜之大吉。可脚下欲动未动之际,那道青影飘然而归,惨然月色下,那抹烈焰红唇妖媚至极。她看了一眼满地的尸首,而后视若无睹的从锦衣公子一行人身边飘过。
李得苦缩在窗台下抱着剑,听着那女魔头上楼的脚步声,眼泪都快下来了。
李得苦觉着自个儿上辈子肯定跟青衣和魔头这两样东西有什么不解之缘,不然常人一辈子都没机会遇见的,她一下就碰上了两个。头一个成了她的师父,眼下这个嘛,她是绝对没胆子再去套近乎,指不定套着套着就把小命套没了。
听见脚步声从门前路过,而后径直回了客房,又等了半刻,李得苦才如烂泥瘫软在地。以前还跟着老李头儿在流沙城讨生活时,没少见两拨人马厮杀的血肉横飞的阵仗,那会儿兴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又或许是饿急了眼什么都不怕,如今穿上锦衣华服再走泥潭小路反而越发惜命起来。
不知青衣女子为何“手下留情”,李得苦一夜没敢闭眼,瞎琢磨了半宿,她觉着要么是自己份量不够,入不了青衣女子的法眼,要么是这女子行事虽凶残,但到底是江湖人,尚有些规矩底线。
李得苦终归是年轻,换做任何一个老江湖,碰上这种事,哪还有心思去想这些,早脚底抹油,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也就李得苦心大,还敢在同一个屋檐下待一宿,锦衣公子那伙人则趁着天刚灰蒙时便悄悄跑路了。
直到天光大亮,隔壁两间屋子才有了动静,先是那少年出门打了水上来,送进青衣女子房内又下了楼,过了不多会儿,那两人才一同下了楼。
李得苦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出了门,躲在拐角处探出半个脑袋往楼下望。底下正中央的桌子边隻坐了老头儿与青衣女子二人,后堂有生火做饭的动静,不用想定是那少年无疑。
缩回头,李得苦退回阴影里,倚在墙壁上双手环胸,暗自轻叹,眼下也只能等这三人吃饱喝足离去后再走了。不过这条捷径小路也不知还要走多少里才有岔道,若不想被误会尾随,就隻得等他们走远了再出发。念及此,李得苦无声苦笑,这下可好,别她刚到龙泉山庄,人都走光了,那可真就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