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0页
莫名摔了一跤的顾袭撑起半个身子,吐出满口尘土,抬头就见撑刀立在面前的燕白鹿,顿时心头一紧。当年白马营的调兵权交接到这个年轻女子手里时,一群高层将领中就属他顾袭的反对声最大,也最瞧不起仅是沾了燕家血脉光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兵权的燕白鹿,放眼整个燕字军,谁不是满身刀疤满手鲜血换来的,凭什么你一个小丫头说拿走就拿走?可那年燕白鹿随李长安入京,从南归北后,满肚子怨气的顾袭有意刁难,隻是当燕白鹿一个照面就将他撂在一地马粪里之后,这个并非空有一身蛮力的莽夫虽仍旧嘴硬,但心里不得不服。而后虎狎关那一场惊天动地的“白鹿屠虎”,虽不至于让他彻底臣服,至少承认了燕白鹿将来燕字军大帅的身份。
燕白鹿脸上带着笑意,伸手拉起这位体重至少两百斤的壮汉,脚下却纹丝不动,看不出有丝毫的费力。
大丈夫嘛,就要能屈能伸,顾袭嘿嘿一笑:“多谢小将军。”
燕白鹿摊手指向身边的美艳女子,引荐道:“这位是王府的李姑娘,李相宜,你二人虽不曾见过,但想必不少听闻。”
顾袭哈哈笑道:“听过听过,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如什么什么耳,哎呀,总之不打不相识,李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跟本将一般见识。”
换了一身干练武服的李相宜抬臂抱拳,算是回敬。
燕白鹿瞥了一眼身后的王西桐,见这位刺史府的大小姐满脸倔强,一副拚着满身伤也要再打一场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毕竟身在军营,而且是九州第一的燕字军,什么“怜香惜玉手下留情”的措辞,燕白鹿实在是说不出口,若因为是女子便格外宽待,那不仅坏了军规,日后免不得让人看低了去,再想重塑军威便难上加难。
所幸外貌粗犷心思却细腻的曹十兵善解人意,与燕白鹿一个眼神交错后,便拉着丢了脸面也想赶紧开溜的顾袭告辞离去。
两个好比燕大将军义子的男子出了军营,并肩策马,嘀嘀咕咕了半路的顾袭实在想不明白,挠着头道:“小将军是不是生气了,她方才看我的眼神跟要吃人一般,我哪儿惹着她了?诶,我说老曹,小将军为啥生气啊,你给我合计合计。”
脸上挂着微笑的曹十兵轻飘飘斜了他一眼,“你没听说,咱们燕小将军私下与人定了婚约,还是王爷金口玉言。”
顾袭一脸茫然,“知道啊,怎地了?”
曹十兵笑而不语。
走出几十步,顾袭恍然大悟,紧跟着悚然一惊,“我滴亲娘咧,该不会就是那个小娘们儿……”
战场上万人敌,从不畏死的顾将军,身子一歪,险些从马背上栽下来。
“俗话怎说的来着,将军妻不可欺,这下完了,老子算阴沟里翻船了……”
曹十兵有些无奈,“哪来这么句俗话,老顾啊,小将军不是那种人。”
顾袭脖子一梗,青筋暴突,瞪眼看着他,“老子不信!”
之后回城十几里路,曹十兵的耳根子就再没清净过。
我的将军啊
演武场,本该是值得高兴的场面,此刻气氛却略显凝重。
当众人满头雾水时,燕白鹿轻飘飘留下一句话,就领着李相宜走了。
“王西桐,罚你扫三日马厩。”
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王西桐连丝毫怨气都没有,面无表情领了命,倒是匆忙跑过来险些伤上加伤的闻飞雁格外不服气,一路追着王西桐屁股后头,没好气道:“分明是那姓顾的手下没分寸,将军凭什么罚你啊!?不行,我得找将军好好理论理论去!”
王西桐没阻拦她,甚至都没多看她一眼。
没走出几步,又乖乖折回来的闻飞雁一脸幽怨神情,鼓着腮帮子,也不知跟谁置气。
王西桐斜眼看向她,隻觉好气又好笑,这才开口道:“我自不量力挑衅顾将军本就是不对,若伤着了哪儿接下来如何上战场?因一时私心而坏了军律,罚的不冤枉,你还要去找将军理论?当心连你一块儿罚。”
闻飞雁撇了撇嘴,“可那姓顾的挤兑咱们提刀不如捻绣针,杀几个黑马栏子就把自己当根葱,换做是我也忍不了。他不就是生的高大些有什么了不起的,亏得他还是四王将一点儿肚量都没有,我闻飞雁就算不是男儿身一样能当将军,还要比他杀的蛮子都多!”
王西桐淡淡瞥了一眼她吊着的胳膊,浅笑道:“那你往后可得当心些,别再把自己胳膊弄折了,不然传出个独臂将军的名声也不好听。”
闻飞雁装模作样的瞪了她一眼,而后一把揽住她的胳膊,娇嗔道:“哎呀,你又笑话我,什么独臂将军,难听死了。”
王西桐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好似也愉悦不了少。
不远处与李相宜并肩而行的燕白鹿望了一眼两个打闹的纤细身影,转回头看向身边这个装束打扮与往常大有不同的女子,但仅是看了一眼,便极快移开了目光。
这点小动作,哪能逃开曾是上小楼头号谍子的眼睛,李相宜嘴角噙着笑意,嗓音平淡道:“怎么,我穿武服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