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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齐声道:“王爷息怒!”
李相宜虽丝毫未损,但仍旧心有余悸,这若是打在林白鱼身上,非得躺半个月不可。这女子怎这般不惜命,不知道那人是李长安的逆鳞?
殊不知逃过一劫的林白鱼,仍旧平静道:“尚有一计下下策,王爷可愿听一听?”
李长安微微眯眼,“讲!”
“很简单,此后凡是进入北雍境内的京城官员。”
林白鱼从容不迫的走出二人身后,一字一句道:“杀无赦。”
艳阳高照,一阵春风轻拂,李相宜竟觉背脊发凉。
春风起杀意。
她愣愣看着眼前女子单薄纤细的背影,熟悉又陌生。
李长安连连冷笑,“林白鱼,平白无故斩杀朝廷命官与谋逆无异,你可知后果?”
林白鱼毫不退缩道:“那也好过北雍先乱,再者,他们当真不该死吗?平白无故?只有不该死的人,才需要求活的理由。”
“王爷莫不是怕了?”
李长安凝视着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年轻女子,勾起嘴角:“好,即日起钓鱼台所有死士任由你调遣。”
哪知,林白鱼再次语出惊人,她微微摇头:“恐怕得劳烦王爷,亲自动手。”
李相宜忽然怒道:“林白鱼,莫要得寸进尺!”
林白鱼没再言语,只是眼神平静看向她不惜背井离乡众叛亲离也要效忠的明主。
李长安没让她失望,轻轻点头。
“好,本王任你差遣。”
从朔方郡到北平郡,一去一回,绿荫枝头悄然响起了零星的蝉鸣声。
狼山城头顶的乌云来的快去的也快,一夜之间,那些从那座临时任命的将军府邸走出来的青壮将领,在这场朱家“祸事”中或多或少都得到了应有的待遇。北平郡五万大军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朱永成而军心涣散,反倒其乐融融一如既往。究其原因,是这些年太过太平,那些两北大战之后拉拢起来的士卒没有跟随大将军征战沙场的袍泽情分,而余下那些曾一起出生入死的老卒又都被关青山以各种软硬手腕逐一瓦解,最后自然而然分崩离析。
脱离苦海的陈重与熬出头的郭荃,即将前往邺城赴任巡抚一职,便与燕白鹿李相宜二人一路同行,提前一日离开了狼山城。而李长安则领着白袍营百骑去往雍青两州的交界,在此之前,李长安独自去了一趟瘦驼县,去做什么无人知晓。只是隔日便有人瞧见,关将军的府邸走进去两个生面孔的武将,脸庞有着边关武将独有的粗粝黝黑,但很年轻,格外的年轻。
临行前,李长安只差人给关青山传了几句话,大概意思是那座小宅院要留着,一个月两三两银子的租金也不贵,他关青山这么大一个将军付的起,还有就是不许兴师动众的来送行,来一个打一个。
没带伺候丫鬟的林白鱼歇了两日,许是有些不习惯,夜里也没睡安稳,认登上马时有些力不从心,李长安好心问她要不要共乘一骑,等缓过劲儿来再自己骑。一脸倦意的林白鱼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还刻意挺了挺腰杆。李长安好笑之余不禁想起那年登太行山的情形,不由感叹人心或许会变,但有些人骨子里的傲气永不磨灭。
林白鱼坐下良驹,是李长安正大光明从驿馆“借”来的,虽比不上战马,但好在耐力足且极为顺从,适合林白鱼这般刚学会骑马的女子。李长安倒有心让她骑老疯头,但老疯头脾性古怪,油盐不进,好说歹说也不愿让林白鱼靠近,就更别提骑上去了。林大小姐当时愣在原地好半晌,大抵是平生头一回被一匹老马给嫌弃了。
白袍营驻扎在城外五里,二人慢悠悠出了城,李长安抬手遮在额前,眯眼望向金灿灿的日头,道:“林白鱼,从此地到两州交界至多一旬的日子,咱们百来号人马多数时候住不了店,隻得委屈你跟着将士们一起风餐露宿了。”
林白鱼波澜不惊,淡淡道:“这点苦头算不得什么,但我有一问。”
李长安偏头望来。
林白鱼问道:“王爷明知我是累赘,为何还要带我随行?”
李长安勾了勾嘴角:“你是王府的批朱女官,亦是本王的首席幕僚,既然计策是你献的,本王都给你当刀枪使唤了,你总得亲自去把把关吧。万一本王口无遮拦,当着那些京官的面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是下手马虎了点儿,坏了你的大计如何是好?”
林白鱼怒气刚生,忽然转念一想,心平气和道:“王爷以为朝廷对此早有防范?想让我去做说客,先礼后兵?”
李长安瞥了眼这个一点就通的聪慧女子,淡笑道:“这些年北雍与朝廷明争暗斗没有一日安生,姜漪在位时尚且知晓分寸有商有量,换做如今这位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再加上我与她生来水火不容,到最后必定是你死我活的结果,能用上的手段不管是阴谋也好阳谋也罢,都是不留余地。再说,京官也不是谁都对朝廷有用,不缺几个送死的小鱼小虾。”
说到此处,李长安忽然问了一句:“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是究竟谁,你应当知道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