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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她听不见耳边的一声叹息。
神魂出窍的李长安就坐在她面前,旁边还有一个同样神游出窍而来的老道士,穿着一身仙野道家喜穿的青墨道袍,两襟却别有国师才可配饰的黄紫绸带,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远赴千里的老道士似有些不忍,好意道:“不若贫道给她开个天眼,让你二人见最后一面,免得她伤心之余抱憾终身。”
浑身干净的李长安一惊一乍:“我真要死了?”
老道士瞥了一眼躺在血泊里,几乎瞧不出个人样的真身,郑重其事道:“离死不远,半死不活都是抬举你。”
李长安咧嘴一笑:“那就是还死不了。”她忽然面色一变,眼神戒备,“老神棍,你大老远跑来该不会想趁机落井下石吧?”
正是北契两朝帝师的江神子淡淡瞟来一眼,意味深长。
忽然一道白虹从天而降,砸在白衣女子头顶,一人两魂都没来得及反应,白虹眨眼间已钻入白衣女子的身躯里。
李长安当即暴跳如雷,“他大爷的老匹夫,死都死了,还作么蛾子!老神棍,你把他抽出来,我把商歌半座江山当谢礼送给耶律楚才!”
江神子抬了抬眼皮,半信半疑道:“当真?”
李长安伸手拽了他一把,催促道:“赶紧的,迟了我可不认帐!”
江神子不慌不忙,慢悠悠起身走到已昏厥倒地的白衣女子跟前,连手都没伸,只是瞧了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古怪,似笑非笑道:“李长安,一个将来必定成就剑仙的女子,还是北雍的王妃,隻拿半座江山来换是不是过于草率?想当年,李世先为了娶你娘亲,可是拍着胸脯放出豪言,要替商歌一统山河的。”
李长安何等心智,几番心思急转便明白江神子话中之意,赶忙笑道:“那您老还是别施展神通了,我就当替洛阳勉为其难的收下这份薄礼。”
江神子冷哼一声:“勉为其难?天下第一人的气数,多少人想求都求不来,轮到你这到成了强买强卖,不过你若真让贫道逆天而为,贫道也做不到。”
李长安皱了皱眉:“这也是天意?”
江神子瞅了她一眼,老神在在道:“过往所成定然之事,皆为天意。”
李长安忽然沉默了一阵,看了看不远处的无头尸首,又看了看昏厥中仍旧死死抓住她的白衣女子,缓缓道:“我知道韩高之究竟所求为何了,人间事人间了,无需神明怜众生。老神棍,你这般神通广大,不如替我给上头那些神仙通个气,倘若谁敢左右这份气数,我李长安的剑可不讲理。”
江神子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莫忘了,你不过是玄女留在人间的一缕神魂而已。”
李长安扯了扯嘴角:“那又如何,天上众仙三百万,证道飞升之前,不也是一介凡人。真论起来,我比他们出身都正统。”
江神子愣了一下,竟无言以对。
末了,这个游荡人间不知几百年的老道士心生感叹道:“当年李世先若答应贫道,就没有你今日的结果,兴许你与这女子说不准还有来世。世事无常,事事无常……”
言罢,老道士转头看向这个可以说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青衫女子,低声道:“李长安,此后,你我各安己命,大抵不会再有相见的那一日了。”
老道士身形飘飘欲散,最后留下一句话:“有个人差不多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你若想去见,便去见见他,不过他大抵是不愿见你的。”
李长安微微一愣,心中不胜唏嘘,闭目长叹。
待再睁开眼时,眼前一片血红,浑身剧痛令她面目扭曲,一个中年儒士蹲在身旁,掌心贴在她的腹部给她过渡生气。李长安张了张嘴,涌出的血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声音,从长安城马不停蹄赶来的楚寒山微微摇头,示意她无需多言,而后朝北面望了一眼,问道:“我来迟一步?”
李长安用尽气力眨了眨眼,楚寒山看了看倒在一旁的洛阳,点了点头,专心渡气。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李长安虽仍然气息微弱,但已能勉强开口。
“就算你来的及时,也留不下他,此人从来就不能以常理度之。”
许是有些愧疚,楚寒山破天荒打趣道:“有此等奇人在背后为北契出谋划策,日后战场上北雍的赢面不大啊,往后不如想想后路,打不过总还能逃不是?”
李长安没笑出来,倒是扯痛伤口一阵龇牙咧嘴,喘息了半晌,才道:“我还以为先生会说,干脆倒戈投降,一起共谋中原。”
楚寒山收敛了笑意,看着她,不言不语。
这下轮到李长安不知所措了,“先生当真这般想过?”
楚寒山眼眸低垂,没有否认,也没有说是,只是轻声问道:“倘若今日你真的死在这里,不后悔?”
浑身动弹不得的李长安,看着眼前的灿烂星辰,平淡道:“其实早前我便知道,与韩高之一战是避不开的,因时局也好,因宿命也罢,而且我也知道打不过那老怪物,虽说怎么着都是死,但总不能因此就坐以待毙,所以我只是在赌,天上或是人间,兴许有些人不敢让我死,却不曾想,竟是韩高之自己手下留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