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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灵官虽有些于心不忍,但仍是纠正道:“王爷,一半能耐应付王洛阳尚且够用,在那位儒圣面前可不够看。”
“是吗!?”姜凤吟横眉竖眼,末了又长叹了口气,干脆破罐子破摔,“罢了,反正老娘也没那个天赋,强求不来。”
白灵官忍俊不禁,笼罩在心头的那股愁云随之渐渐淡去。那年独自下江南,兴许是她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一隻鹰隼飞入院中,落在廊下栏杆上,白灵官上前取下竹筒,递给姜凤吟。
一眼扫过,姜凤吟轻笑道:“不为良臣负君亲,皇姐,若命该如此,你可莫怨我,到时下了九泉,我再亲自去找你当面说。”
白灵官没有多问,隻道:“臣下这便去备马。”
姜凤吟站起身,抬手拿蒲扇遮在额前,望向院外的万里无云,轻声问道:“白灵,眼下是什么时节了?”
白灵官想了想,道:“已是小暑。”
姜凤吟哦了一声,嘴角微扬:“那离立秋不远了啊,看来注定是个多事之秋了。”
一个时辰后,姜凤吟领着一行十几骑在沸水城五十里开外,见到了浩浩荡荡的东越大军,以及那个腰悬黑白双剑的白衣女子。
姜凤吟抬了抬手,独自打马上前,洛阳也对身边的中年儒士使了个眼色,单枪匹马赴会。
洛阳面色平静,好似并不意外本该在扬州的武陵王突兀出现在这里。
在外人面前素来惜字如金的洛阳丝毫没有先开口的打算,姜凤吟倒是毫不见外,热情招呼道:“洛阳姑娘,想不到你我还能再见,听说前段时日李长安上你那提亲去了,到时候别忘了给本王留杯喜酒啊。”
洛阳没有接话,只是松开马缰,一手摸向腰间。
隔了三秋,这个风流女王爷一点没变,仍是那般讨人嫌。
姜凤吟赶忙摆手,“这才刚见面就打打杀杀,多煞风景,不如咱们和和气气坐下来,好好聊一聊你我二人是装模作样打一场,还是……“
洛阳微微蹙眉。
姜凤吟勾起嘴角,笑意深长。
“联手造反?”
一年丰收在于秋,对于百姓而言,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农忙。至于东越有多少兵马悄无声息的过了沸水城,是去支援西北打蛮子,还是跑来中原耀武扬威,都无关紧要。
狼烟未起之前,依旧太平盛世。
但长安城太过于平静,多少有些不合时宜的反常,就好比隔壁帮派都拎着刀剑堵在大门口了,自家帮主还悠闲坐着喝茶逗鸟,就算帮里那些打杂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管事儿的总得站出来劝上两句。可朝会一如既往,就连平日里那帮最是见缝插针的言官对此事都隻字不提。
东越这两个字,一时间似是成了商歌庙堂的忌讳。
风声传到北雍的时候,即将卸任刺史一职的王右龄正领着几名屯田署的官员,在城外的田地里视察,这个素来衣衫整洁的刺史大人此时倒也不讲究,官袍下摆塞在腰带里,鞋面上满是泥土,时不时停下来与田间劳作的庄稼汉询问上一两句,什么今年一亩田能产出多少石粮食,什么如今的税收负不负担的起,若是卖给米商能多赚几钱银子之类的。
三川郡有“塞外鱼米之乡”之称,因其天然地势,水丰土沃,是北雍十三郡当中为数不多的产粮地之一,每年燕字军三十五万人马的粮草有大半来源于此。这便是当初刺史府为何设立在这里,掌控住粮草,便犹如扼住了燕字军的咽喉。但好在这些年身为朝廷眼线的王右龄从不因私废公,该给的数目一分不少,这大概也是李元绛不惜力保他的缘由所在。
走到最后几亩稻田时,王右龄瞧见田间劳作的一大一小,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孩子也不过五六岁的模样,但手上活计半点不生疏,一上午的功夫,母子二人只收了小半块田地。询问过随行的屯田署员外郎,得知这户人家的男主人是燕字军的一名骑卒,几年前死在了关外,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王右龄二话不说,脱下官袍官靴,就下田帮忙去了。几个屯田署的官员见怪不怪,当即放下手中纸笔,也跟着下田劳作。
王右龄“父母官”的好名声不是平白得来的,这些年亲力亲为着实为当地百姓办了不少实事,虽然大家伙儿都知道刺史府有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但其实王西桐那些年的胡作非为,顽劣归顽劣,却从不欺压平民百姓,故而当年私自偷盗兵械一事闹的沸沸扬扬的时候,许多百姓曾自发到官府衙门替那位大小姐求情,朝廷那边不过是顺民意而为。
有帮手加入,收割速度自然快了许多,小妇人见几位官老爷累的满头大汗,有些过意不去,便说自家带了水和干粮,老爷们若不嫌弃,先将就着解渴果腹。孩子极为懂事,不等母亲发话,便自觉跑去田埂边拿了吃食过来,盛了一碗清水,很是有眼力劲儿的先递给了王右龄。
王右龄笑着接过,抬头时不经意间瞧见田埂边蹲着一个人,一身鱼龙服,秀发束起随意插了根木簪子,就差了个破斗笠。王右龄眨了眨眼,以为自己被晒昏了头,就见那人一脸笑意,朝他招了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