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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众人重新落座,这才发觉李长安身后还跟着一个美貌女子,李长安在上位坐下,女子便立在她身侧,仪态端庄,得体大方,全然不似府里的奴仆女婢。
李长安给众人引荐道:“这位是钓鱼台的掌事人,除却政务,府上大小事由一律归她掌管,孟师傅,你先前不是说想见一见玉眉芳的后人吗,便是这位玉娘子。”
孟解元抚须的手一顿,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了玉龙瑶一番,恍然道:“这姑娘眉眼与那老太婆长的有七八分相似,难怪老夫瞧着面善。”
玉龙瑶也不计较称呼,欠身对老人柔柔一拜,“小女见过孟老师傅。”
孟解元哈哈一笑:“小闺女性子倒是好,老夫很喜欢。”
听闻此言,李长安朝玉龙瑶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道:“那老师傅可否看在小女的面子上,再想想别的法子?”
许是话锋急转,孟解元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意图所在,老头儿立即变了脸色,冷冷道:“这就想跟老夫套近乎,门儿都没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们北雍不给铁,老夫就是有十个脑袋也想不出别的法子。”
玉龙瑶正欲开口,李长安摆了摆手,心平气和道:“二位师傅,本王知晓你们的难处,但本王亦有本王的难处,三川郡的漕运衙门已罢黜了一批旧官员,新官赴任需要一些时日,且不能保证没有半个朝廷的人在其中浑水摸鱼,但眼下情形已刻不容缓,清风山尚有千斤生铁,只是材质不纯,还请二位师傅多费一番心思,至少给那些打头阵的先锋骑营先换上新刀,其余再逐一替换不迟。”
孟解元微微皱眉,沉声问道:“何为刻不容缓?”
李长安沉吟了一下,坦诚道:“不瞒诸位,昨日巡视关外的两标游猎手突遭敌情,只剩一人带回消息,如今倒马关二十万呼延军已至衝河,不日将渡河南下。几个时辰前,本王亲自出了趟关,亲眼所见,绝无虚假。”
这位墨家鉅子神色惊骇,“这就是说……”
李长安点点头,沉声道:“大战在即。”
孟解元原本一肚子的牢骚,在听到这四个字后荡然无存,老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轻叹道:“即便如此,老夫也不能与王爷拍着胸脯保证,隻当尽力而为。”
李长安微微一笑:“足矣。”
临走前,孟解元问道:“老夫多嘴一问,接下来王爷可要去前线督战?”
李长安打趣道:“孟师傅有何指教?”
老人难得笑容开怀,“又不是我大哥,老夫哪懂得什么领兵打仗,就不在王爷面前班门弄斧了,不过兵器库那边的事宜……”
李长安接话道:“你放心,自有玉龙瑶处理。”
送走墨家堡一行人,李长安刚坐下来喝口茶的功夫,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来人却是去而复返的吴甲归。
显然这小妮子全然忘记了方才李长安说过的话,进门就跪地磕头,恳求道:“王爷,小人……小人不想回去铸刀了。”
李长安放下茶盏,悠悠问道:“那你想去哪里?”
趴在地上的吴甲归咬了咬牙,“小人想……想上战场,小人听说军营里有一支女子骑军,名叫白袍先锋营,小人也想……”
一旁的玉龙瑶忍不住出声道:“小姑娘,上战场可不比铸刀,那可是会死人的。”
吴甲归抬起头,眼神无比坚毅,“我不怕!”
李长安无奈扶额,过了半晌,才道:“就是想投军,做梦都想,死活都想?”
吴甲归重重点头。
李长安长叹一声,起身往门外走,隻留下一句话。
“明日随本王去古阳关。”
若李得苦也在场,便会觉着,此刻欣喜若狂的吴甲归,与当年的自己何其相似。
湖畔小院后有一片小竹林,林间有木屋,这是王府里除却钓鱼台,唯一的禁地。里头并非藏有什么稀世珍宝,而是供奉着三尊牌位。
玉龙瑶候在木屋外的篱笆前,低头看着落在脚下渐染秋意的枝叶,怔怔出神。
女子过了三十,便是旁人口中徐娘半老的年纪,以往还不觉着,如今看着那些批朱女官一张张年轻洋溢的脸庞,才恍然自己年岁也不小了。记得那年在风铃宅院与李长安初见,自己也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吧?白驹过隙,这岁数真是不等人。
吱呀的开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玉龙瑶收拢心绪,抬起头莞尔一笑。
这几年间,唯独不变的便是这一袭青衫,无论如何艰难险阻,依旧光彩夺目。
裹着一身檀香的李长安走出篱笆园,顺手带上门,而后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轻笑道:“什么好事这般可乐,说来也让我高兴高兴。”
玉龙瑶微微摇头,与李长安并肩走向竹林外,“听说公子境界大乘,奴婢是替公子高兴。”
李长安偏头盯着她看了半晌,肯定道:“不对,我险些丧命你哭都来不及,哪会为了这点小事高兴,哎呀,莫不是有了心仪之人,不在乎我这个公子了?”
玉龙瑶嘴角勾着笑意,眼波流转,“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公子可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