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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桑榆好似说的累了,没再言语。
李长安拢紧大氅,双手插在袖中,轻笑道:“那可不行,你还得教缘儿放烟火,那些小孩子家家的东西,我可使不来。”
吴桑榆豁然起身,快步朝小院外走去,到院门时她脚下一顿,扭头狠狠瞪了李长安一眼。
洛阳牵着李薄缘走过来,平静道:“实在不行,过了年关,我去一趟北契。”
李长安猛然想起方才吴桑榆的那句话,态度坚决道:“不行,你若硬是要去,我就跟你一块儿去,好歹还能做一对亡命鸳鸯。”
以往听到这种混帐话,多半是一顿拳脚伺候,倘若白衣仙子心情尚佳,耳朵也得遭点罪,但眼下,洛阳只是微微一笑:“也好,到时我便领兵直接回东越。”
搞不清楚状况的李薄缘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这么好的师娘怎么可以回东越?于是她义正言辞道:“小长安,要听师娘的话。”
李长安哭笑不得,好像只要有这个女子在,身边的人就总是不知不觉把胳膊肘都拐向了她,不过想想也是,这样的女子谁能不去喜欢?
她自己不也是喜欢的不得了吗?
喜欢到,比任何时候都想活啊。
李长安缓缓站起身,轻轻握住那隻手,柔声道:“没关系,总有法子的,大不了我去求那个老神棍,给他磕两个头,不看僧面看佛面,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洛阳知道这是宽慰她的话,但也无可奈何,若李长安愿意接受便罢了,否则她断然做不出枉顾他人性命的事来。
小院那头,趴着晒日头的雪狼忽然抬起了脑袋,然后一道劲风般窜向了院门。
三人莫名看去,一道绿袍身影出现在院门。
四目相对,李长安做贼心虚一般别过了脸,与此同时,手中一轻,再看去只见白衣大步迎了上去。
看着迎面走来的洛阳,封不悔神色平静。
“封姑娘,若是你,能不能救?”
“能救。”
许是封不悔回答的太干脆,不仅李长安愣了,洛阳也愣了一下,才问:“那你可愿意?”
封不悔笑了笑,抬手轻柔抚过雪狼的脸颊,“若不愿,我便不来了,是不是,阿凉?”
那隻叫阿凉的雪狼,缓缓点了一下头。
当日夜里,书院清食斋的灶火烧了一整夜,院里仅有的几名仆役拎着一桶桶热水来回奔波。
不着寸缕的李长安坐在木桶里,浑身被沸腾的热汤包裹,却感受不到丝毫暖意,面色青黑的骇人。
屋里只有两个人,她和封不悔。
透过层层雾气,依稀可见那绿袍背影,她不知道封不悔是如何说服吴桑榆,但眼下是最坏却也是最好的结果。按照封不悔的说法,若失去心头血便隻剩半年寿元,但她与吴桑榆不同,因为当年李长安在她体内留下了一丝龙息,不论当时出于何种缘由,如今这龙息足以保住她的寿元不损,隻不过日后的修为境界是否有影响,就说不准了。
李长安很清楚,龙息之根本源于一国气数,寻常人难以承受,身为养龙士一脉的封不悔虽并非身负气运之人,却是其中个例,加上她本身医术精湛,堪称冠绝天下,想要化为已用不是什么难事。即便封不悔不去刻意追求武道,跻身陆地神仙也隻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更何况,失去心头血,犹如釜底抽薪,必定元气大伤。
李长安隻想问一句,值得吗?
几次张嘴,却始终开不了口。
烟云缭绕中,封不悔缓缓脱下那身绿袍,整整齐齐迭好放在一旁,隻着里衣走到木桶边,她神情平淡,看不出悲喜,见李长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隻道:“你不必与我说什么,她若还在,也会这么做,就当是我替她做了想做的事。”
李长安看着她缓缓抬起手,一指点在自己的眉心,终于开口道:“我一直有个疑问,明明她也不是什么侠义心肠的人,为何希望天下太平?”
一缕鲜血流淌而下,封不悔嘴角微扬,凄美动人。
她道:“因为那样,她便可以带我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李长安隻觉心口一顿,便彻底昏厥了过去。
小院里的灯火,一直亮到了后半夜,李薄缘强撑着等到了封不悔从屋里出来,可惜身子骨终究孱弱,没等见到李长安就趴在雪狼身上迷糊了过去。瞧见封不悔虽疲惫不堪,但身上气色犹在,吴桑榆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松懈了下来。
洛阳朝绿袍女子抱拳致谢,但没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屋内。
原本打算回房休息的封不悔似想起了什么,转身朝屋内两人嘱咐道:“一会儿她便该醒了,大病初愈尚需功夫恢復,屋内炭火不宜过多,她若还觉着冷,就有劳洛阳姑娘以身驱寒,不过切记,那种事可不能做。”
跟着离去的吴桑榆转头望了一眼房门,忍不住问道:“小姨,那种事是哪种事?”
封不悔但笑不语。
站在木桶边,背对着房门的白衣女子,脖颈间一片通红。
屋内烛火昏黄,李长安醒来时口鼻一阵憋闷,但鼻尖萦绕的清冷幽香又让她无比安心,身上也不在有刺骨的寒意,整个人都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