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4页
二人虽无恶意,但也称不上有多少善意,在卧风城历练打磨了不少时日的李得苦终于踏入一品门槛,如今也能勉强感应出气机中的玄妙变化,故而想也没想就拦在了二人跟前。出门前,李长安特意嘱咐不必三剑都带上,就算有架要打也轮不到她出手,眼下李得苦不免有些后悔,早知道就偷偷把霞明照霜都带上,起码气势上不输阵。输祠
眼瞅着气氛愈发剑拔弩张,茶摊老板念在赏钱的份上欲要上前说两句好话,只见坐在白衣公子旁的小娘子款款起身,拍了拍小公子的脑袋,笑眯眯道:“方才瞧见那边有个卖西瓜的,你领缘儿过去挑几个,给这些个叔叔伯伯解解渴,败败火。”
一旁半道偶遇,便结伴同行的东越洗剑池几人,不由哑然失笑,他们之间可没什么大过节,要消火气的也是这两位中原来的道长。
不等李得苦答应,很是会察言观色的李薄缘便率先上前拉起她的手,往前边不远处的西瓜摊去。
说起过节,那可就要翻翻陈年旧帐了,那会儿李长安刚出崖没多久,便在山阳城外的长野平原上被这位天资不俗的小天师追着问剑,而后自不量力损了剑心,没多久老天师赵天露仙逝,福祸相依竟让他绝境逢生,孰料又在鹿台湖外不期而遇,那次他不战而逃,回来后心境再度受阻。本以为修道之路止于此,前段时日收到此生唯一一封也是最后一封家书,得知那个他从未开口喊过一声父亲的人已死,便再无牵挂,决定余生隻随心而活,于是与寻求剑意的师兄结伴北上。谭济道可以说与李长安素未谋面,都隻从旁人口中听闻过对方,自然谈不上有何过节,但这位一心求剑,堪比第二个剑痴的天师府剑首,在许无生与韩高之相继兵解身死之后,便把目光放在了李长安身上,天下第一剑仙,没人比她更适合做他的对手。此番而来,谭济道没别的心思,隻为问剑,故而方才在认出李长安的一瞬,不由自主气机外泄,才惹来李得苦飞身阻拦。
李长安亲自搬了条长凳放在身侧,摆出个请的手势,而后招呼老板道:“劳驾,再来两碗山茶。”
二人也没多客气,抱拳谢过便径直坐了过去。期间卜天寿不知死活的瞥了一眼那位坐在正中间的白衣公子,正暗自猜测其身份,冷不丁收到一记冰冷眼神,吓得他赶忙移开目光,再看洗剑池那几位从头到尾都恭敬谦卑的作态,八九不离十定是那位东越女帝,白衣洛阳。
茶摊老板手脚麻利,不多会儿便上了茶来,李长安代为转递,继而开口笑道:“先说好,你们来作甚我不管,但要打架,先问过我家夫……”她指了指身边的白衣公子,“夫君。”
卜天寿呛了一下,差点喷出一口茶,一惊一乍道:“想不到你竟然好这口!?”
震惊同时他不自觉转过了头,但在瞧见那张清冷容颜时又飞快收回了目光。他虽是修道之人,但什么样的女子惹不得还是知道的。
李长安淡然一笑:“你若不想死在这,以后说话悠着点。”
卜天寿当下恨不得把脱口而出的话塞回肚子里,没有言语,隻埋头喝茶。
眼里心里只有剑的古板道士没那么多心眼,皱了皱眉头道:“江湖切磋再寻常不过,何须他人做主?你若不便出手直言便是,贫道有耐心等。”
这回没等李长安开口,身边人先一步道:“我娘子平日里公务缠身,许是抽不出空闲来,道长若隻想寻个人切磋,恰好我闲来无事,不如由我替她向道长请教一二?”
李长安愣在当场,卜天寿也傻眼了,旁边叶白首几人亦是不知所措。
就见仍是一袭白衣的洛阳缓缓站起身,一手按在腰间青霜剑上。
常年在山下行走江湖的谭济道自是听闻过那位东越女帝,据说那女子一袭白衣胜仙,腰悬黑白双剑,风采无双。但不巧,此番出门洛阳隻带了一柄常伴多年的青霜,卜天寿又没机会与他私下通气,故而直到此时都没认出眼前白衣公子的身份。
古板道士端端正正放下手中茶碗,站起身又端端正正朝洛阳打了个稽首,一本正经问道:“敢问阁下大名。”
李长安倒吸一口凉气,以为这看起来不通世故的道士下一句话就是“贫道不杀无名之辈”。所幸,只是她自己过分臆想。
洛阳面色平淡,大大方方回了三个字,“王洛阳。”
那张古板生硬的脸上显然呆愣了一下,神情更为僵硬。
正当此时,一前一后两道身影从山顶飘然而至。
先头的女子英姿勃然,腰间挂着一赤一白两柄双刀,后头的中年道人一脸苦相,似是被人强迫拉来的。
李长安暗自轻叹,这下好了,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腰悬双刀的年轻女子来势汹汹,李长安脸色有些尴尬,偏着身子往洛阳身后挪了一小步,一旁几人满脸诧异,这厮也有怕的时候?
其实李长安倒不是怕,就是难免有些心虚。那年下山一时兴起就“借”走了人姑娘的刀,行走江湖时也没少沾人姑娘的光,否则也不会与老儒士江映松搭上关系,之后在武林大会答应要与人比试一场,算是顺水推舟还份人情,结果因为红鹿山魔头横插一脚,不了了之。再之后,她心心念念只顾着如何把洛阳拐回北雍,自然而然就把此事抛之脑后,如今正应了那句老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