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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有位黑马栏子的小标长在关外某处偏西地域,不惜冒着丢官帽的风险围堵住了一名与大队人马衝散的白袍骑卒,可让这些穷凶极恶的北契大汉都没想到的是,那女子眼看逃出生天无望,竟抽刀宰杀了自己的战马,而后更是毫不犹豫一刀划开了自己的肚腩,死状极其凄惨,但也彻底绝了那些想要拿尸身换钱财的人的念想。至此以后,白袍营便有了这样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要么在战场上被乱刀砍死,要么把最后一刀留给自己,但绝不能抹脖子,只能破腹而死。这条隻属于白袍营的规矩在燕字军中悄然传开后,无不闻之震惊,但更多的是油然而生的敬畏。
但北雍大抵怎么也不会相信,同样对这些巾帼英雄心生敬畏的还有那位北契女帝,听闻此事后,一道圣旨下令全军,凡对白袍营不敬者一经查出就地处死,且不论官秩大小。只不过有买卖,就永远不缺甘冒风险的求财者,更可笑的是,不仅未能杜绝此等丧尽天良的恶行,白袍营的身价反而因此又翻了几倍。
一名副将手里拎着敌军主将的人头,打马来到那位北契骑军的万夫长身边,低声禀告道:“大人,属下让人寻遍了,没瞧见白袍营的尸身,咱们是不是可以收兵了?”
那万夫长抬手就给了一巴掌,怒道:“谁让你干这种龌蹉事去了,前段时日陛下才下了斩首令,这还当着谢大将军的面,你他娘的想死别拉上本将。”
副将点头哈腰,连连称是,“大人说的是,属下糊涂,那这个……”他双手奉上那颗开山营主将的头颅,端在万夫长面前。
万夫长目光一沉,抬手道:“拿枪来。”
身边亲卫赶忙递上一杆铁枪,只见那万夫长一枪扎透了那颗头颅,顶在枪尖上,而后顺手丢给那名副将,笑道:“一会儿见着那些赶来送死的北雍军,你就拿着这颗人头上去叫阵,听说那位北雍王极为器重此人,若能让他们乱了阵脚,本将给你记一大功。”
副将闻言,当即大喜,似乎一份巨大的战功就摆在眼前,唾手可得。
一小队斥候便在此时狂奔而来,禀告万夫长,北雍一万骑军已至三里开外,后方同时传来军令,命他们就地迎战。
那名万夫长裂嘴狞笑,“刚好头一仗打的半点不痛快,儿郎们,上马!列阵!”
当北平骑军绕过山脚,便依稀瞧见远处前方一支北契铁骑严阵以待,两军相隔五百步时,北平骑军勒马不前。恰似两位武道高手瑶瑶对峙,都在默默寻找对方的破绽。
郭荃转头望了一眼身后,又看了看身边极为气定神闲的大帅关青山,不由问道:“将军,何时衝锋?”
关青山目视前方,微微眯眼道:“不急,再等等。”
等什么?郭荃心知肚明,但就怕对面的北契骑军没耐性一股脑儿衝过来,然后就会发觉这里并非一万北平骑军,而是只有五千,余下的人马则藏在山背面。这种诱敌战术两北双方都极为熟悉,往往临时发挥出来的效果不大,许多时候交战到中途就会被对方将领识破,但这个时候郭荃也没料到,这位初临大战的统帅看似临时起意的蹩脚一招,竟成了意料之外的神来一笔。
视野中,对方阵营突兀衝出一骑,手中高举一杆铁枪,待近至两百步时,终于得以看清枪尖上那颗头颅的脸孔,饶是郭荃这般不轻易发怒的性子,按在刀柄上的手都止不住发抖。
“将军!”
那一骑几乎同时朗声叫嚣:“开山营主将人头在此,尔等鼠胆小儿,可有谁敢上前取回!”
见没有一人出阵,来人甚至在原地耀武扬威的转悠了好几圈,直到瞧见阵前为首一骑武将缓缓提起了手中长枪,这才猖狂大笑拨转了马头。两百步尚在弓弩射程之外,故而那名北契副将丝毫不担忧自己的安危。
可惜,没等他跑出多远,便听见身后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他下意识转头,便觉胸口一凉,方才还握在那名北雍武将手中的长枪此时透过他的后背从前胸穿出,势头没有丝毫滞缓,直直刺穿了战马的马脖,最后连人带马一起钉死在地面上。
掷出这势大力沉一枪的关青山甩了甩手,略感遗憾道:“许久不杀人,好似有些手生,差点叫这小子跑了。”
后头不知哪位校尉心情激荡,带头大喊了一声“将军威武”,而后所有人都跟着齐声高呼。相比起士气大涨的北平骑军,对面出师未捷的北契阵营就显得格外安静。
关青山抬头看了一眼即将升到头顶的金日,沉声道:“这下可以大开杀戒了。”
言罢,他猛然一夹马肚,当先衝出。
两方骑军几乎同时开始衝锋。
在这处地势平坦的广袤平原上,没有依托险隘,没有雄伟城墙,只有战马对战马,战刀对战刀的正面硬撞。
最后一百步,双方亦是同时加速衝锋,犹如两隻铁拳,轰然撞在一起。
骑军撞阵,便是换命。
一个照面之下,打头阵的北平骑军便有五六十骑被撞下马背当场死绝,但仰仗于燕字军惯用的衝锋阵型,北平骑军的凿阵力度更为凶狠,一瞬便撞散了北契骑军的前端阵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