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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礼执意要还。
“其实,小岛,”关门前,她向姜屿丢出一句,“我就是懒得晾伞折伞。”
姜屿:“……”
姜屿和宁礼的初遇部分,剧组隻用了一周的时间去描画拍摄。
剧情的重头戏在后面。
荀烟靠在片场,手里是路语冰请的奶茶。
路语冰,宁礼的饰演者,戏龄四五年。
戏里的宁礼谈起刺青头头是道,打起架来也干脆利落,可戏外的路语冰是实打实的江南大家闺秀,精通乐理,性子却天然呆得很,烟酒都没碰过,苏烟还要副导手把手教着抽。
宁礼和路语冰,大概只有艺术这一条是挂钩的。
荀烟想,也许这就是演技吧。
同时,戏里宁礼抠抠搜搜,戏外的路语冰热衷请客。
c城的夏天充斥水果气息,柚子青提柠檬水,草莓西瓜荔枝冰,路语冰带着荀烟都尝试了一遍。
剧组的人对荀烟十分友善——尤其在宋汀雪代风投公司拨了一部分资金给剧组之后。
宋小姐不缺钱。风投外冗余的钱投资给花花草草,她也无所谓。
但这部分钱对剧组而言可谓天降之喜。
路语冰抱住荀烟,感慨:“真好,片场有姐姐们宠爱,回了家也有宋家二位大小姐喜欢你。”
这话让荀烟呛了好大一口。
她向路语冰草草应几句,又拿起手机。
聊天里的某位置顶,自始至终没有回復。上一条信息还在几天前,荀烟得知宋汀雪大手笔地投了钱,特意去问询:宋小姐,您投《荆棘鸟》这个剧本,是觉得剧本有趣吗?
宋汀雪真的看了剧本吗?荀烟觉得未必。但她又不敢脸大地包揽全部功劳。
荀烟再问,宋小姐,风投是看中前景,您觉得这部电影……有很大前景吗?
劈里啪啦一通问,宋汀雪都没搭理。
这是她们交流里的常态。
荀烟问许多,宋汀雪偶尔看几眼,很少回復。电话也常常打不通。
荀烟觉得挺失落的。
但俗话说,要看对方做了什么,而不是说了什么。
平心而论,宋汀雪对她又真的、真的很好。
所以荀烟决定不去想这些。
可这次剧组资金的事情,荀烟又隐隐觉得受之有愧。风投是生意,宋汀雪自行指款,盈利了算公司的,亏本了算她自己的——那么,要是真亏损了怎么办?毕竟就连姚佳、李徽都无法预言,这部电影上映后是死是活。
……而如今宋汀雪不回她消息,更搞得荀烟心里七上八下。
但她也没办法用意念催促对方回復。只是想,以前就算是住宿学校,她与宋汀雪一周也至少见两次面。可这次都快一个月了,一点儿联系也没有……
心里正乱得不行,是姚佳站在灯光设备下,笑着招呼她:“小烟!休息好没有?”
荀烟一愣,立即应她:“来了!”
这是十六岁的姜屿和二十三岁的宁礼的最后一场戏。
action——
夏天要结束了。梧桐叶下,小镇夏末的雨水淅淅沥沥。
望向布景,荀烟无由来地想,好潮湿啊。
姜屿和宁礼的故事,就像姜屿最初递过去的那把红伞。雨一过,伞一收,谁都以为可以忘记。可是某日伞架撑开,那种混合泥土气息的潮湿又会扑面而来。
面孔浸入潮湿气息的刹那,脑海又浮现对方恹气的笑。
初见的雨夜,火柴燃烧半面琴弦,也点燃一颗心。
“小岛,会接吻吗?”
宁礼捧着她的脸,视线逡巡在她唇侧。
宁礼的手是打架的手,也是拉大提琴的手。五指修长,指节是和琴弓磨合时留下的薄茧,指甲圆润,垂按在琴弦上的时候,月牙一片发青的白。
姜屿从内而外、连灵魂都在战栗,可开口,语气仍然捎带一丝娇蛮。
“不会的话,你教我吗?”
宁礼看着她,似是笑了一下。
随即她俯身,温热气息吞吐在姜屿面颊。
姜屿猝然闭上双眼。
意料中的吻却没有到来。
宁礼轻掐了掐姜屿耳垂,“……算了。”她说,“有些事情,不要因为感兴趣而去尝试。感兴趣是坠落的第一步。”
不等姜屿回应,宁礼错开身子,手却仍拉住对方左腕。
姜屿的左腕上,残留先前战栗的余韵。
“不过,小岛,你在抖什么?”宁礼故意问她,“紧张什么?”
姜屿梗着脖子:“我才没有……”
宁礼看着她,笑着打断:“怕就说出来。”
——宁礼其实什么都明白。少女的心思在她眼底是透明的。
姜屿的犹豫、惧怕、退缩、矛盾,宁礼分明都看得到。
此刻,临别前,宁礼抚摸女孩额前碎发,轻声说:“怕什么,紧张什么。都可以说出来。”
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敏感如姜屿,当然能读出对方话外之音。
她望向她,眼一眨,面上瞬间湿漉漉一片。“我没有怕什么,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