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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在所有空间里的相同的月亮,也被时间循环,映照出从前的样子,她的样子,她们的样子,多年不变。
底下是流沙,荀烟停在悬崖边,仰头看月亮。
z城的月亮,a城的月亮,极点的月亮,此刻的月亮。都是一个月亮。景色浩大,回忆顺着时间缝隙喷涌而来,巨大又莫名的悲哀笼罩她,忽然开始反思:这些年都在干什么?
游走在不同的剧组和角色里,身边的人来来去去,交心者有,萍水相逢仅此一面的更多。她尝试和旁人构建联系,可这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无尽的回忆激荡如流水,记忆的船在水中落下船锚,定点在十二年前的瞬间——
七九在病房外哭泣,说自己没有家人也没有未来,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宋汀雪听完轻笑,掐灭一支烟。
“跟我走吧。”她说。
记忆停在这一个瞬间。
原来这是她最怀念的从前。
风吹过,干燥的沙漠里,一滴湿润的眼泪从眼角落下,越流越多,泪水在她衣襟凝成一片小小的洼,也像一隻月亮。
许多哭声里,荀烟猛然惊觉身后脚步。夜半三更郊外,是狼是贼都有可能,意识还没多害怕,回身小腿已经发软。
脚下一阵松动,猝不及防坠落,一隻手从后方抓来,让她稳稳当当停在平面。
有惊无险。
不用回头看是谁,那抹温柏香味太过熟悉。
几乎刻进灵魂的熟悉。
“小栀,你没事吧?”
“没事。”荀烟自觉出了洋相,她站定,心里发怵,嘴上还逞强,“要不是你吓唬我,我根本不会……”
“我只是看到你离席,又看到你哭了……”宋汀雪低眼解释,“我只是,很担心你。”
“……”
也许真诚真能作必杀技吧,荀烟熄火,偏过脸,别扭地说:“谢谢。”
悬崖有了坠落的插曲,但到底归于平静。天边月亮沉默,宋汀雪却看见远处升起莫名的飓风。
……不,不是飓风,是悬崖下的流沙塌陷,如一道漩涡,在地平面撕开裂缝。
月色绽放,危险随行。
明明只是瞬息之间,荀烟才从坠崖的惊险里抽身,再抬起头,流沙如海浪涌动,急促的风摧枯拉朽,将沙棘连根拔起。
“那是什么?!”
荀烟从未见过那种景象,身体不自觉地战栗,回头去捉宋汀雪衣袖。
“我们先离……”
她们提步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片叶子惊慌失措奔过,划伤荀烟的额角,温热的血模糊视线。身后伤口被冷汗彻底浸湿,发痒发疼。
铺天盖地的陷落声里,有人抱紧她,轻轻捂着她的双眼,低声说,“小栀,不要怕。”
作者有话说:
插画活动上线了,我个人非常喜欢~( ̄▽ ̄)
过几天最大反派也上线了,你们绝对猜不到是谁,哈哈哈
几乎是一瞬间, 眼前静谧的世界崩塌了,流沙如海啸奔涌,将她们席卷。
天边月色脚下土壤, 无一幸免,无一存活。
几分钟前还在感慨自然浩大, 不过须臾,浩大的自然也要把她们吞噬了。
比飓风更突然, 比海啸更不测, 荀烟从所未见这样的灾难, 陷入流沙的一刹她隻想到生命禁区、死亡之海——罗布泊。
沙丘变幻莫测,细密的流沙仿若绞索,能置人死地。
她以为这样的灾难仅仅存在于纪录片,那些禁地里无常的死生也仅仅存在于通报。是她太过天真, 和亲友在安全的境地停留太久, 忘记自己也曾死里逃生。
而这一次未必侥幸。
世界无限下坠, 荀烟精神紧绷着, 回过神来才发觉宋汀雪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环抱她。
她抱得太紧,几乎要把荀烟嵌进身体里, 苍白的双手护住她后脑又扶稳她的身。危机之下,人该本能地蜷缩身体,宋汀雪却以荀烟为主, 拥紧她, 拿自己作盾牌,仿佛她才是她的本能。
……明明自己也很害怕。
感受后背渡来的战栗和无措,荀烟猝然想到几月前滑雪场, 宋汀雪也是这样护住她, 用自己的腰背作支撑。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荀烟不理解, 此刻绝境,身边没有旁人,和死亡较量,没必要演戏的。
难道她爱她?
这太荒谬。
顷刻流沙淹没一切,细沙阻隔月光,涌动却不停,许久未饱腹的流沙誓要将两个不幸的人拆吃入腹。
千钧一发之际,荀烟脱离宋汀雪,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攀住身边一支脆弱的沙棘。锋利的枝蔓很快将手掌划破,荀烟知道不能放松。沙棘根深扎进丘土,是绝境里最好的引路者,她只需要沿着沙棘脉络,向外攀爬——她已经看到先前坠落的悬崖了。
即便此刻悬崖已然塌陷,也比她们脚下的流动沙丘好上千百倍。
何况流沙并未偃旗息鼓,随时会再次光临。
眼前荀烟瞄准藤蔓,却始终差一口气,时间不断流逝,冷汗浸湿身体,夜晚的沙丘温度已经零下,荀烟浑身像嵌进霜里,寒意催化精疲力竭,体力流失。
宋汀雪看着她,心下会意,拿肩膀作推力,供她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