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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师尹的儿媳妇红着脸点了点头。恶露不净,还常漏尿这种事,她是真不好意思拿到台面上来说。幸好,最近每天一碗红糖水,那些产后的后遗症就轻了许多。
吴师尹喝了口红糖水,发现比单纯地用沙糖煮水味道要好一些,他问:“这糖怎么品着跟以往的不同?”
“当然不同了,以往用的是沙糖,这用的是红糖。”吴妻解释。
“不都是糖?”让吴师尹说五谷,盐,茶,酒……这些朝廷十分重视的农产品、调料,他能分出个优劣来,但涉及到糖,他就没那么了解了。
吴妻让人将家中的糖都拿出来教他区分,道:“这是沙糖,这是红糖块、红沙糖,这是糖冰,你都尝尝,看看味道有何不同?”
吴师尹分别尝了,沙糖是极细,如同沙子的糖,比较甜。红沙糖比沙糖更绵一些,用指尖一捻,就会化开来,粘在手上。红糖块则坚硬许多,颜色也更深一些,至于味道,区别于沙糖,有些甘厚。糖冰则不必提,是所有糖中最甜的。
作为知州,吴师尹算是对州府的民生百事最为关心的官员了。谁都将南康州这等流放之地视为洪水猛兽,来了这里等同于被发配,但吴师尹却没有因此而消极懈怠,他兴州学,修府志,又广施惠政。听妻子说糖说得头头是道,他也来了兴趣,询问糖价几何,这些糖是本地产的,还是从广州来的?
吴妻哪里知晓那么多,他便回到前衙,向佐官们了解了一下,才知道从去年开始,海康县的甘蔗面积似乎有所增加,而且製糖的农户也增加了。
吴师尹担心会影响到稻谷的种植,于是把海康县的知县给找了过来,发现甘蔗面积的增加是有本土的糖冰生产出来之后,但种植甘蔗的人家并不算多,不会影响到粮食作物的种植。
他转念一想,南康州这地方太荒凉了,而且常有台风肆虐,光靠种五谷,是很难发展起来的。如果能利用荒地广种甘蔗、製糖,再将这些糖售往别处,这也不失为一个使民致富的法子。
……
在了解的过程中,吴师尹不免记下了“李氏糖寮”和“紫霜园”等製糖的作坊,不过“李氏糖寮”没什么风格特色,不如“紫霜园”令他印象深刻。
为了应对上司的询问而做了大量功课的海康县知县卢亿更是将这些糖寮放到了心里去,他向底下的官吏传达了知州的意思:放宽对浮客、流民的限制,鼓励他们去开垦荒地,不管是种植稻谷等粮食作物,还是种甘蔗都行。同时,去跟李氏糖寮、紫霜园的东家谈一谈,看看能不能派出个人,指点一下这些新晋的蔗农……
原本想去收保护费的陈县尉,一看紫霜园竟然是洲渚办的,就知道来硬的怕是不行了。
“洲娘子,你办糖寮了,怎么也不吱一声,我好让人送贺礼来呀!”黄长生代表陈县尉登门了。
他这近一年来,都忙得没空管洲渚、池不故的事,因此还真不知道她们竟然开了糖寮。
“嗐,只是小糖寮,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而且,听闻黄主事最近有些忙,我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洲渚客套又疏离地道。
黄长生有些遗憾,本来想让船商郑缇来忽悠洲渚回汴梁,不然重操旧业去做香料买卖也成,没想到她在这儿办了糖寮,算是一心扑在製糖上面了。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烦躁,这样的洲渚,还有捧着她的价值吗?她的身世不能变现,那还能给他们带来荣华富贵吗?
许是最近因为陈文玉,他麻烦缠身,亟需一个大靠山来替他解围,而洲渚帮不了他,他对洲渚的拉拢之心便淡了许多。
今天来,其实就是想从洲渚这里拿到一点好处,同时好让洲渚知道,她在南康州只能靠他们。
洲渚笑了笑,假装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笑道:“我榨碗蔗汁给黄主事尝尝吧!”
然后一手抓着房梁粗的木杆,往下一压,本来就经过两次碾、榨,已经扁了的蔗渣,立马又有汁水被挤了出来,很快就满一小碗了。
黄长生莫名觉得这个画面有点凶残,不确定洲渚是不是在威胁他。
这时,外面的人说石碾有些卡了,洲渚二话不说,走出去单手举起了千斤重的石碾。
等她把卡槽里的残渣清理出去,重新放下石碾时,黄长生已经溜了,那背影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别说黄长生了,就连在糖寮里干活,早已知晓她的力气不是一般大的雇工们,依旧十分震惊。
这是千斤之力呀,比起举千斤鼎的项羽也毫不逊色,这洲渚,恐怖如斯!
在这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黄长生仿佛彻底消失在了洲渚的面前,要不是听人说他依旧在乡里横行,洲渚还当他已经死了。
而沉迷创业的洲渚没空去管黄长生。
等她种的甘蔗成熟了,她便着手准备製作糖冰。製作糖冰时沥出的糖液和一些没能结晶成形的次品,她也没有浪费,而是拿去加工成了片糖。
有很多人分不清楚红糖跟片糖的区别,以为这是一种糖,其实从它的製作方法上来说,就有着很大的不同。片糖更接近糖冰,因此又称之为冰片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