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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胡璇气恼道:“你同她义结金兰,何为金兰?便是姊妹。既是姊妹,我收她为义女又怎么会是没有意义的呢?”
“阿娘不必装傻。”
张胡璇被气红了眼,扭头便抹起了泪。
辛宗心疼张胡璇,即便池不故只是他的继女,他也忍不住批评她,道:“阿池,你怎么能这么不孝?你娘都是为了你好!”
池不故没再说什么,只是跪下给张胡璇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就拉着洲渚走了。
还以为要上演一场父母以孝道挟持女儿,女儿在母亲与爱人之间拉扯徘徊的苦情大戏的洲渚没想到池不故会是这个反应。
张胡璇也没想到池不故的心肠真的就这么硬。
辛宗哄了她半天,让她慢慢来,先缓和跟池不故的关系,等池不故重新熟悉汴梁的生活,再也离不开这舒适窝后,池不故总会明白他们的良苦用心的。
张胡璇也知道急不来,隻好先跟池不故修复关系,以后找到恰当的时机再提这事了。
然而,他跟张胡璇都没想到,半年后,池不故会突然带着洲渚登上了回南康州的船,直接跑了!
本来母女关系紧张的时候,辛宅的人盯池不故是盯很紧的,然而池不故并没有什么要收拾包袱跑路的倾向,仿佛她只是跟张胡璇吵了一架,母女之间很快就会冰释前嫌。
孰料池不故就是要等他们松懈了,然后在他们最不设防的时刻,溜之大吉。
谁能料到,还真的有人放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不过,要跑到南康州那等气候恶劣的地方去吃苦呢?!
池不故跑归跑,钱财和书信还是留了的。她告诉张胡璇,她池不故是池仪的女儿,此番回汴梁是为了确认母亲是否安康,日子过得怎么样,继父对她是否贴心等。
既然已经知道她无病无灾,又有夫婿、儿子在身边陪伴,自己还在她身边相伴了半年,了却心愿,那她便可以放心地回到父亲的墓旁守护亡父了。
说句残酷的话,她希望张胡璇当她在流放的路上就死了,往后不必再记挂她,也不必再操心她的事。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张胡璇其实也无可奈何池不故了,因为在世人的眼中,父的地位总是高于母的,就用孝期服丧来说,未嫁的女儿得为亡父斩衰三年(最重的丧服);母卒则为母齐衰三年,这个还得分父亲在不在世。
因此,在池仪病逝,而张胡璇又改嫁的情况下,池不故坚持为父守墓,旁人知道了绝对会夸讚她。
虽然在池不故的心目中,父母地位同等,她也绝不会愚孝,但为了摆脱困境,她不得不搬出为父守墓这样的幌子来。
唯有这样,她跟洲渚才能过上安宁的日子——哪怕这样的生活是短暂的,也值了。
大抵是看到了池不故的决心,张胡璇便放弃了让人将她们拦截带回来的打算。
——
“没人追过来。”直到池不故和洲渚离开运河段,踏上回广州的路程,她们也没有遇到来拦截她们的人。
“你娘是想开了?”洲渚猜测。
池不故的神色淡然,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旋即是松了一口气:“大概吧。”
其实她们刚离开那会儿,辛宗是派了人来找她们的,不过池不故防着他的人,刻意製造她跟洲渚已经登船离开的假象,等辛宗的人发现她们没登船,误以为她们走陆路的时候,她们再走水路离开。
以辛宗的能耐,想要在她们彻底离开运河段之前找到她们并不困难,所以池不故只能赌张胡璇会想开。倘若张胡璇固执己见,那池不故也还有后招,她会用剃发出家为父守墓一辈子这样的方式,用舆论给张胡璇施加压力。当然,这么做的后果大概率也只会是两败俱伤,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这么做。
所幸张胡璇最终还是看到了她的决心。
“池不故。”洲渚拦腰抱着池不故,问她:“倘若没有我,你会留下来吗?”
“会。”池不故望着洲渚的眼眸,“没有你,我会迷失在一条一眼就能看到头的路上,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也没有挣脱桎梏的动力。我或许会守在先父的墓旁,得知我娘病了,又在我娘的再三来信下收拾了先父的尸骨,带着它回到汴梁。我娘或许会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我留在汴梁,然后日日带我去各种宴会,或许会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为我定下婚事。我心中没有所爱之人,对未来的日子也没多大的盼头,所以嫁人便嫁人吧。我不会爱上所嫁之人,所以我并不会成为他理想的妻子,他说要纳妾,我便给他纳了几房妻妾。后宅不安宁,我也随他的去。我每日似乎在处理很多事情,实则无所事事,一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洲渚没说话,她知道这是大部分这时代的女子的生活缩影。
池不故也并非恋爱脑,只是因为洲渚的出现,让她对自己的未来多了几分期待,多了一个可选择的方向。
“那我岂不是也当了一回拐子?”洲渚嘟囔。
池不故粲然道:“你是那什么芳心纵火犯。”
这还是她从洲渚那儿学来的词汇。
洲渚嗔道:“讨厌,学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