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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家,叫“玉为骨”。
是的,不是什么楼什么阁什么馆,而是简单的三个字——玉为骨。
因为,别的阁楼或馆子,里面装着一群姑娘。而“玉为骨”里,却只有一位美人。
秋水为魂玉为骨,说的就是她。
她是这“玉为骨”的主人,也是这“玉为骨”的姑娘,唯一的姑娘。
她是三家青楼里建得最晚的一个,却很快便与另外两家分庭抗礼。而这里,只有她一个姑娘。足见其勾魂摄魄到何种程度!
但凡到过这里的人,都会感叹:看过这样的绝色,以后还怎么去看世间的女子?
她的名字,叫冷玉。
据说,人如其名,虽是风尘女子,却对客人极为冷淡。可不知为何,别人还是深深为她着迷。
至于她的姓,没有人知道。
而她的前尘,更是没有人懂。
甚至,连她自己都快忘了。
只是偶尔在夕阳下的歌楼上倚栏远眺,才会恍恍惚惚记起自己的故事……
夏日的晚霞总是格外耀眼,映着她白净的脸,更添一抹梦幻的光圈。此刻,她美得似假还真,一如她的前尘……
“小姐,快看,那棵树上有个白袋子在晃哎。”
随着小芙的手势,萧冷玉抬眼看去,大惊:“哎呀!那哪是什么白袋子在晃?分明是有人在上吊啦!”她感觉掏出腰间的匕首,用力一掷,白绫应声而断。
她们跑过去察看,上吊的是个白衣年轻人,看此人面相,倒是个清秀的斯文书生,只是此刻脸已泛紫。
萧冷玉伸手探他鼻息,还有微弱的呼吸,知他只是昏厥过去,这才略微放心。
掐人中、按胸口……一通折腾后,书生终于转醒:“唉……”醒来第一句,却是深长的叹息。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呀?什么事想不开要来上吊!吓死个人了。”小芙还心有余悸。
书生抬眼看了看她们,又闭上眼,“你们是不会懂的,唉。”
“哎,你这人……”
“小芙!”萧冷玉喝住丫环,示意她住口。
小芙撅着嘴,不再言语。
也不知过来多久,书生再度睁眼:“唔……你们还没走?”
“是呀。”萧冷玉微笑。
“咦,你们没事可做吗?我都睡了一觉,你们居然还在。”
“你……”小芙一跺脚。这个死书生,我们在这好等,你却兀自美睡了一场。
“是呀。”萧冷玉继续望着他笑。
书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笑什么?”
“因为你长得好笑呀。”萧冷玉依旧笑眯眯。
“呃……”书生泄了气,“嗯,是有人这么说。”
“呵呵,逗你玩的。你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吗?”萧冷玉问。
书生转过头,闭眼不答。
“你可知韩信?他曾被人欺负到要受□□之辱,可他忍过来了,之后才能执掌三军、决胜千里,成为一代名将!”
书生眼皮动了动。
“如果你不知武将,那你可识得苏秦?他在不得志时也曾被众乡邻耻笑,甚至至亲之人,也对他冷嘲热讽。但他并没有羞愧而死呀,相反,他更下苦功,潜心修改完善自己的主张,终于被各国郡主接纳,配六国相印,荣宠无匹!”
“呵!”书生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土,冷笑,“苏秦可以直面国君、畅谈天下,但不是所有人都有此机缘。你道有才华便可达上听?这世道,多的是趋炎附势、势利小人。官民间更是云泥之别,官家子弟世代荣华,普通老百姓想闻达诸侯,不过是永远不愿醒来的春秋大梦。”
“怎可说是春秋大梦?起码皇上每三年便会考量人才,不问出身、不管门第。”萧冷玉也激动了,她对极端愤世的人很不以为然。
“是吗?你知道我几日为何如此?就是这届科考。我苦读十年却名落孙山,而袁尚书家不务正业的袁少爷却高中探花!哈,什么不问出生、不管门第?鬼才信!”
“即便如此又如何?十根手指有长短,这世间本就无绝对的公平。骄阳万丈,也有照不到的阴影,国家这么这么大、人这么多,出现一些擅职弄权的事也正常呀。”萧冷玉语重心长,“不要去管别人是否偷偷走终南捷径,而要让自己足够强,才华足够耀眼……到那一天,必然会有一条属于你的似锦前程。”
书生望着眼前这个女子,震动了。见过不少女子,倒是从未有人如她般有此见识,能说出这等豪言壮语。她并不算极美,却有着独特风情,尤其眉间的英气让人无法漠视,而嘴角的浅浅笑意又让人暖到心里。这个女子,是谁?
他一拱手:“在下董千里,请问姑娘是?”
“董千里?好名字,看来令尊令堂对你期待很高呢。”萧冷玉莞尔,“我姓萧,名冷玉。这位是我的妹妹,叫小芙,芙蓉的芙。”
“是丫环啦。”小芙靠在萧冷玉身后吐舌头。
“可是我当你是妹妹呀。”萧冷玉回头,认真地对她说,
董千里一笑:“姑娘玉样人儿,果然人如其名,不知是哪家的千金?府上所居何地?”
“萍水相逢,何必问出处?”萧冷玉淡淡道,“家父只是个私塾先生,祖辈留了点薄产而已,衣食虽不忧,却算不得什么千金。”
“有道理。相逢不问出处,相知莫管前尘。小姐灵台慧心,真想与你浮一大白!”他突然发现,这个女子言行思想很特别,如一本书,你不翻到下一页永远不知道写的是什么。他,想读这本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