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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行到第三天,同样的一段路,牵手只会中断两三次。
近距离同行,同处一室,一起吃饭,拥抱,长时间牵手,表面上,她们好像和正常的恋人没什么区别。
临近七月,端午节到了,阮书西回了西城陪家人过节,与沈绿绒的治疗中断了三天。
期间,两人每天都会视频。
沈绿绒单独的治疗仍在继续,可效果仍停留在最初的阶段,比不上双人治疗的进度,又因为与阮书西分别,心情本就低落,沮丧感加重了。
阮书西回来的那天,沈绿绒无法去机场接她,就提出到学校附近的地铁站接她。
那是傍晚,又是学生返校的高峰期,阮书西有些担忧,劝她在小区门口等她就好了。
可沈绿绒执意想试试。
阮书西隻好答应了。
地铁站离学校东门比较近,步行一两分钟的距离,而南门到东门,有十五分钟左右的步行距离。
按阮书西给的到站时间,沈绿绒提前半小时出发。
进到校园,正是晚餐时间,也正是学生放假后的返校时间,校园内人来人往,人口密度达到每三平方米一人。
沈绿绒尽量走人少的地方,步伐很快,但还是感到浑身不适。
等走到地铁站,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而地铁站附近,人更多,人口密度在每平方米一人。
沈绿绒试了好几次,实在无法靠近,最终站在离门口五十多米远的小角落。
天色渐黑,被绿荫投下阴影的小角落显得更黑,隔着人行道和非机动车道外的大马路被两三米来高的绿植挡住,噪音和车灯都被隔绝。
而人来人往的交谈声那样清晰,仿佛就在耳边,飞沫如成群的飞蚁般嗡嗡靠近。
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近。除此之外的一切声音,却几不可闻。
路灯亮起前的黑暗吞噬着角落,恐惧一点点被放大,沈绿绒克制不住地颤抖,视线逐渐有些模糊,她慢慢蹲下,环抱着自己,额头靠着膝盖。
为什么?
她只是想接女朋友回家,为什么都做不到?
恐惧和巨大的挫败感将她包裹。
阮书西出站后,没有看到沈绿绒的身影,打了一个又一个电话,都无人接听。
本就担心,这样一来,担心变成了害怕。
她一个人一路过来,会不会出事?
阮书西不继续在原地等了,边打电话边往东门的方向走,这是接人和回学校的必经之路,进入学校前,应该不会错过。
还没走多远,她就听到了电话铃声,循着声音,在一处凹陷的灌木丛中看到了蹲着的沈绿绒,连忙跑近。
“师姐!你怎么了?还好吗?”阮书西蹲在她面前,想碰她又怕反而吓到她。
熟悉的声音,将那些萦绕耳边的声音,将充斥脑海的恶心又恐怖的画面,将落在周身的脏东西,通通都赶走。
世界安静下来,沈绿绒抬起头,看到了阮书西担忧的脸,看到了她身后一一亮起的路灯。
她带着光明,驱赶走了她生命中的黑暗。
阮书西的手在她眼前晃晃,声音轻柔:“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绿绒点下头。
“西西,我好没用。”她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哭腔。
还能开口说话,阮书西松一口气,连忙安慰:“怎么会?多厉害啊,一个人走了这么远的路来接我欸。路上肯定很害怕吧?可是害怕也走过来了欸,我觉得很棒很厉害呢。”
沈绿绒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她没有她说的那么厉害。一直以来,她们也在夸大她的表现,她其实没有那么厉害。
“你不相信我嘛?”阮书西试着拉拉她的手,“我们才治疗一个月诶,可是你都可以和我正常相处了,今天还敢到人多的地方,不厉害嘛?”
沈绿绒将手从她手里抽出来,蜷缩的手指痉挛着。她看看悬在半空的手,又看看阮书西。看吧,她没有那么厉害,明明已经适应的人,在分别两三天后,再接触,熟悉的抗拒和难受又袭来。
阮书西有点不知所措,如果沈绿绒的病不是洁癖,此时面对她的恐惧和沮丧,她还可以抱抱她,这会比空泛的言语更具有安抚的作用。
言语无法安慰,她又抗拒接触,阮书西实在没办法了。
彼此沉默了会儿,阮书西开口:“师姐,我就在这儿,会陪着你,不会离开你,你想一想我们开心的事,好不好?”
沈绿绒慢慢点下头。
“我就在旁边一点哦,我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沈绿绒沉浸在回忆两人开心的事情中。
阮书西给祝医生打了电话,告知了今天的事情,以及沈绿绒此时的情况。专业人员,应该更擅长处理这样的突发情况。
“让我和她说说话。”祝医生听完后说。
阮书西回到沈绿绒跟前,手机开了免提,轻声说:“师姐,祝医生想跟你说说话。”
沈绿绒忽地抬眸看她,目光充满失落。
她的西西,也拿她没办法了吗。
她忽然有种摔落到世界之外的感觉,那里荒无人烟。
沈绿绒的双眸逐渐黯淡下去,垂下眼眸,盯着亮起的屏幕,开了口:“祝医生。”
“嗯,我在,你还好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