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节
挖洞
沈玉兰安慰儿媳道:“岩菲,快擦擦眼泪,一会小宝看见,要着急了。”
宋岩菲一抬眼,就见女儿正皱着小眉头,一脸紧张地朝她们这边看着,忙把眼泪擦了,鼻子微红地道:“好些年没见,学武长得比我还高了。”
沈俊平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笑道:“这是好事,男孩子个子高,以后才好找对象。”
一句话,把左学武闹了个大红脸。
宋岩菲轻轻瞪了丈夫一眼,沈俊平忙岔开话题,问了几句工农兵大学的学制问题,左学武答道:“说是两年,毕业发本科证书。”又挠挠头道:“就是我先前都是跟着村里的知青自学的,理化基础不是很好,怕是开学就拖班级的后腿。”
沈俊平当即拉了樊铎匀,给他开了几本书单,语重心长地和他道:“学武,你是幸运的,还能进学校读书,可得珍惜机会,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老师,也可以去找爱立和铎匀,他俩都是学理科的。”
“好!那以后就打扰爱立姐和姐夫了。”
等将书单放到包里,左学武才想起来,自己还带了信的,拿了一封信递给表姐道:“姐,这是我妈妈让我带给舅舅和舅妈的。”
又拿了一封信和一张照片递给沈爱立,“爱立姐,这是小亚给你的。”
照片上是已经10岁的小亚,扎着两个小揪揪,一双眼睛又大又亮,爱立不由笑道:“小亚比小时候长得还好看,以后可以试试去当明星。”
听到沈爱立夸自己妹妹,左学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些,“小亚要是知道爱立姐这么夸她,肯定很高兴。”
说着,左学武又从自己的手拎包里,拿出了两罐子腌鱼,递给爱立道:“我妈妈说,爱立姐爱吃这个,以前家里条件差,也没怎么给爱立姐做,嘱咐我特地带来的。”
这两罐子腌鱼,差点把爱立的眼泪都给勾出来,眼睛微红地道:“你妈妈真是客气,这么大老远的,还麻烦你带来。”
沈玉兰也有些惊讶,她先前就觉得这孩子手里拎着的包看起来沉甸甸的,还想着是不是给岩菲爸妈带了什么东西,没想到竟然是给爱立带的。忍不住叹道:“你这孩子,大老远过来上学,本来就不少行李吧,这两个坛子,看着就不轻。”
厚重的陶瓷罐子,可不轻。
左学武笑笑,没有说话。1965年,正是他家里最困难的时候,要不是爱立姐的帮助,他们一家三口都不一定有命活到现在。后来家里条件好点,妈妈就总念叨着,自己最拿手的就是做腌鱼,可是爱立姐在的时候,都没怎么给她做过。
他这次争取到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妈妈和妹妹都特别高兴,一个忙着做腌鱼,一个忙着写信,还说等他毕业了,要是能留在汉城工作,一家就都搬过来。
这是在贫瘠的年月里,他们一家人最大的梦想,能够离舅舅一家和爱立姐姐,更近一点,逢年过节,也不用再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而是可以走亲戚了。
沈玉兰想着让儿媳和表弟多聊聊,拉了爱立帮她做饭,快到十二点的时候,就整治出了一桌子菜。
等吃完饭,宋岩菲和沈俊平送左学武回学校,爱立跟樊铎匀要去师傅齐炜鸣家拜节,就一起出来了。
路上左学武问爱立,知不知道李婧文的消息,爱立点头道:“我们一直有通信,她现在在京市纺织工业局,下回你到我家去,我给你写个通信地址。”
左学武和她道:“她们搬去京市的时候,好些带不走的东西,都留给了我们,还有一个叫徐春风的哥哥,我自学的书,就是他留给我的,我还想着给他写封信感谢一下。”
听他提徐春风,爱立沉默了一瞬,这两年徐春风过得并不算好,虽然当时“流氓”的名号给取消了,但是纺织科学院那边每次有点冲击,就会把他推出来批判,68年闹得最狠的时候,梅子湘同志和黎东生同志,为了保他,将他下放到皖南的村庄了。
这两年,她和李婧文许姐秦书宇有时候会给他寄点东西,他信里说,除了劳动多点,别的都还好。爱立想,他应该是能熬到头的。
爱立想着左学武刚来学校报道,心情正好着,就没在他兴头上泼冷水,准备下回再告诉他,徐春风的事。
几人就在公交车站分开了,等看着他们上了车,爱立和樊铎匀去附近的供销社买了一罐麦乳精和一盒月饼一袋子苹果,出供销社大门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个姑娘喊了声:“沈爱立?”
爱立驻足一看,眼前的姑娘身形瘦削,面皮有点黑,一看就是从农村探亲回来的知青,看着还有些眼熟,就是一时脑子里想不起来,这是谁?
正疑惑着,就见对方嘴角露了点苦笑,轻声道:“你连我都认不出了,亏我那时候,还把你视为眼中钉,处处和你较劲儿。”
这张脸,爱立是没有认出来,但是听她说“眼中钉”这个词,却让沈爱立想起来一个人,“姜瑶?”
见她终于想了出来,姜瑶竟觉得有些欣慰,点头道:“是!”又看向了她旁边的樊铎匀,“这是你爱人?”
“嗯!”爱立没有想到,还会在汉城看到姜瑶,四年前,随着杨冬青供出姜斯民以后,姜斯民就被停职调查了,后头虽然没进大牢里去,而是被下放到下面镇上挖防空洞去了。这两年随着“深挖洞,广积粮”的口号,各地都在挖洞,工程量挺大的,劳动强度也不会小。
听程潜说,姜斯民的处境不算好,陆白霜还经常和他闹腾。
此时的姜斯民,已然没有再轻易和陆白霜离婚的勇气,只能生生受着。
姜斯民下放以后,姜靳川估计又动了牺牲女儿婚事的念头,彭南之和他离了婚,后来的事,爱立也就不知道了。
和姜瑶微点了一下头,就准备走,不想身后的姜瑶开口道:“沈爱立,当年的事,真是对不起,我那时候没经过事儿,性子差,脑子也不怎么转,做事情不分青红皂白的。”她当年花钱大手大脚习惯了,家里猛然出现变故,断了她的经济来源,让她在老家的境遇一落千丈,也不是没有想过走捷径,是奶奶又打又骂的,把她喊醒了。
她开始和村里的知青一样,学着下地做农活,跟着奶奶学做饭,奶奶也趁机试着掰她的性子,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
有时候回想以前的事情,觉得自己真是被妈妈惯坏了,行事一点顾忌都没有。
如果不是家里忽然出了变故,以她当时的性子,怕是后来能闯更大的祸来。
她老老实实地在乡下待了四年,最近妈妈嘱咐她中秋务必回来一趟,她才申请了探亲假,从西省那边回来。
她已经在汉城待了两天,明天就回农村了。没想到,在回去的前一天,竟然遇到了沈爱立。
听到她道歉,不说爱立,就是樊铎匀都愣了一下,夫妻俩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意外。
爱立开口道:“你不用和我道歉,当时我已经回击回去了。你要是真对以前的事,觉得抱歉的话,应该向蓉蓉姐道歉。”
姜瑶倏然红了脸,知道沈爱立指的是什么事,当年堂姐本来可以很顺利地到边疆去,是她向爸妈透露了堂姐报名支援边疆的事儿,害得堂姐差点没走成。
她听爸妈说起过,后来堂姐去边疆,是沈爱立帮的忙,忍不住问道:“我姐,这几年还好吧?”
沈爱立淡声道:“无可奉告。”
“那可以给我一个堂姐的通信地址吗?我奶奶最近身体不是很好,很挂念堂姐。”
爱立犹疑了一下,樊铎匀道:“爱立,回头问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