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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

 

——世上还有这种战法?!

世上的确有这种打法。

当楚军重新踏上宁平,这座曾经让南人痛不欲生的城池,这里每一寸的土地上都浸满了他们先辈的鲜血,血流成河的惨状让这里的土地至今都泛着微微的红,与江东之地的土壤大不相同。

“宁平”

楚王凤目轻眯,指腹摩挲着腰侧佩剑。

他的家人全都死在这儿,死在所谓的圣明天子的刀下。

经此一事,江东士族一夜坍塌,至今难以形成与北地抗衡的势力,若不是他年少英勇,一统江东,只怕现在的江东之地早已被北人驱使。

楚王佩剑缓缓出鞘,“儿郎们,以相军之血,来祭奠我们祖辈之英魂!”

恨意被点燃, 军心被激起。

当楚军时隔多年踏上这座曾被他们祖辈们的鲜血浸染的土地时,他们心中只生下一个念头——杀!

杀光曾经的刽子手。

杀光刽子手的子孙后代。

杀光这片土地上的一切活物!

这座城市既然曾经血流成河,那么便该继续书写它的使命, 让那些刽子手的鲜血再次铺满这里的每一寸土地!

冲锋的号角被吹起。

恨意直冲云霄的楚军们如踏碎世间一切的修罗鬼神, 不过三日,便冲散相军的阵型。

将军们血染征袍, 大胜还营。

楚王按功封赏。

众将推杯换盏, 三军主帐热闹异常。

楚王手指捏着酒盏,看帐内将军们的豪饮喧闹,透过烛光与酒光, 忽而想起这次的战役并没有姜贞的参与。

她似乎被郑水决堤的事情绊住了脚,并没有参加南下攻打江东的事情, 而今他北上反攻,兵至宁平, 危及中原之地,那位两王并立的姜王, 也该放下赈灾救民之事, 前来帮助她的独女对付他。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 如何能是他的对手?

真正能与他决一死战的, 唯有姜贞相豫夫妇罢了。

楚王抬手,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酒水入腹, 让他有一瞬的恍惚。

或许是白日里的冲锋太累,又或者是方才的酒水喝得太急, 烛火在他眼眸中跳跃, 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在他脑海里响起——

“姜二娘, 你来送我一程,我才能安心上路。”

那是很久之前他做的一个梦, 梦到自己兵败如山倒,不可战胜的江东之主一夕之间成了丧家犬,将士们拼死准备了战船,要送他回江东。

“王上,大争之世,怎能以一战定输赢?”

副将苦劝他,“只要王上能活着回到江东,咱们就能重整旗鼓,血今日之耻!”

他却轻摇头,拍了拍副将手背,“不必。”

“本王自成名以来,攻必克,克必下,从未有过败绩,今日竟败于宵小之手,让我楚军将士血流成河,溃不成军”

声音微微一顿,他有些说不下去,只看着满目疮痍的战场,一双凤目慢慢聚起了水光。

但到底杀伐果决的楚王,他闭眼再睁开,水光已消失不见,只有眼眸凛凛,不怒自威。

“请姜二娘来。”

他对亲卫道:“若她肯来送我一程,我便安心上路。”

这似乎是一个梦,所以姜二娘来了。

梦里的姜二娘比他记忆中更凌厉,也更冷硬,像是失了剑鞘的剑,连眼角眉梢都透着杀人不见血的寒芒。

“你要我做什么?”

姜二娘问他。

他们之间似乎有什么约定,在彼此反目成仇不死不休的情况下依旧作数,于是他写下一个地址,两指夹起绢纸,抬手递给与他保持着距离的姜二娘。

“这是我阿姐的孩子。”

他看着姜二娘的眼睛,缓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善待他。”

女人锋利眉眼有一瞬的柔软,“阿若的孩子?”

微抬手,接下绢纸。

绢纸上的字迹潇洒飘逸,写着一个地址,与一个孩子的生辰八字。

看到生辰八字,姜贞眼皮轻轻一跳,视线再度抬起,落在他身上。

他便迎着她的打量目光,轻轻笑了起来。

“姜二娘,你赢了。”

他对姜二娘道:“可惜相豫并非良人,你纵然助他一统天下,也未必能落个富贵荣华的后半生。”

“且等着吧,你与他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你们会与我与你一样,刀剑相抵,不死不休。”

“姜二娘,你选择的路并不好走。”

明明将死之人是他,他看向姜贞的眼眸却充满怜悯,仿佛她比众叛亲离自刎江水的他更可怜。

姜贞嗤笑,“那又如何?”

“我这一生,从未有过好走的路。”

笑意里带着苍凉,但更多的是无所畏惧,她的软肋被这个世道一一剔除,只剩下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自己。

“楚王,当年得您庇佑,今日送您上路。”

她收好绢纸,取下他的画戟,凌冽寒光指向他的脖颈,“一路好走。”

梦境到此中止。

他一败涂地,死于姜贞之手。

楚王眸色微沉。

这似乎的确是个梦。

梦里的他与姜贞关系匪浅,从志趣相投,到恩怨两忘。

而现实世界的他,却与姜贞并无太多交集。

当初江东之地的遥遥相望,有心相交,却因敌对关系而浅尝即止,直至今日,都只是萍水相逢的敌对势力。

仅此而已。

可心里却有一个声音不断告诉他,不对,不是这样的,他与姜贞绝非如此。

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他要拨乱反正,让一切重回正轨,哪怕最后自己兵败身死,也比现在只是陌路来得痛快。

那是一种无关风月的感情,是人生在世竟得一知己,畅快淋漓笑谈天下大势,对酒当歌诗酒花茶。

而现在,姜贞对他的印象只停留在江东之主,他的抱负,他的雄心壮志,她一无所知。

纵然有一日,他与她在战场相见,当她看向她,她的眼里只有陌生,再无其他。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

让他与姜贞走上一条完全平行的线?没有相交相接,没有渐行渐远,只有永永远远的陌路。

楚王凤目轻眯,指腹捏在酒盏上。

“啪——”

一声轻响,酒盏碎成几片。

碎片划破楚王指腹,殷红血液一滴一滴砸在案几上,亲卫与将军们齐齐侧目,他才缓缓回神,慢慢松开掌中碎片。

“本王醉了。”

楚王声色淡淡。

的确是醉了,竟因为一个荒诞梦境,而将思维发散到这种程度。

楚王退席。

亲卫打来热水,伺候他沐浴更衣,他微阖眼,任由亲卫擦拭着自己的湿发。

两军交战中鲜少能有这种放松时刻,他的思维却没有此刻的放松而放松,反而在亲卫的侍弄下越发紧绷。

“唤诸将前来议事。”

他手指轻扣案几,凤目缓缓睁开。

是夜,楚军突然出现大规模调动。

·

“不对劲。”

商溯眼睛轻眯,看向因斥卫战报而重新调整的沙盘图,“楚王此次调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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