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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早告诉他沈轻霜的身份,他绝不会掉以轻心。

周予安弯腰拾起酒杯,满上酒,双手举起面向唐慎钰,两眼满是真诚:“表哥,这回若不是你,我全家的脑袋估计就折进去了,该让我怎么谢你呢。”

唐慎钰举起酒杯,拳头砸了下周予安的肩膀,笑道:“姨妈就你一个儿子,我怎么能真看你出事,肯定要尽力弥补,便是弥补不了,当哥哥的也得替你把这口锅背下,以报答姨丈姨妈的大恩。”

说着,唐慎钰和周予安碰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铜锅里的炭火燃得正旺,汤汁翻滚,冒出来些许。

屋里忽然陷入一种奇怪的安静,兄弟两个谁都不说话,各怀心事。

表弟默默地喝酒,像喝白水那样,一杯接一杯;

表哥接连不断地吃着涮肉,食不知味。

忽然,周予安嘿然一笑,打破这沉默:“我想大哥这半个月在外头,从关山驿点了一部分人来留芳县辅佐我做事,另一些人没见踪影,想必你另有安排,估摸着接下来就要收拾杨朝临夫妇了吧。”

说着,周予安手附上自己滚烫的侧脸,眼里浮起抹暧昧:“杨朝临那个短命没福气的,若是再等上一两日,就该是驸马命了,我看沈轻霜今儿回来那架势,两只眼睛里全是怨毒,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估计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唐慎钰有意无意地问了句:“你觉着沈轻霜变了?”

“说不来。”周予安轻抿了口酒,眼神有些飘忽:“瘦了些,感觉还矮了一点,样子也仿佛和以前不同了,我也说不清哪儿不同,怯生生的站在那儿,一脸的稚气,全然不像迎来送往的花魁,竟好像个未经人事的雏儿。”

唐慎钰有些紧张,但面上仍镇定着,慢悠悠地夹菜吃:“她死里逃生,受了那么多苦,流了那么多血,都瘦脱相了,模样气质肯定有些不同了。”说着,唐慎钰故意打趣了句:“你不也一样,开始时摆架子低看沈轻霜,那晚一听说她出事了,瞧吓得那怂样。”

“大哥你就别笑话我了。”周予安抹了下滚烫的侧脸,沉吟片刻,笑道:“不过也是奇了,我竟觉得她大病一场后比从前更美,那会儿看见她,我好像猛地被雷打了一下似的,现在再让她去卖,估摸着价钱更高。”

“越说越离谱了。”唐慎钰喝了杯酒,严肃道:“我可警告你,不许打她的主意。”

“就她?”周予安仿佛听见什么可笑的事,轻蔑道:“是,我是偶尔外头玩玩儿,可从没想过把秦楼楚馆的女人领回家,沈轻霜就算是皇帝的姐姐又能如何,那也改变不了她是低贱妓女的事实,脏的要命,而且还是个没脑子的蠢货,从前我倒是能玩玩她,至多花几个钱受用番,不粘人不用负责,可如今境况不同,玩她那就得娶了她,她这种花痴经不得男人勾,一勾就粘上,甩都甩不掉,我好歹也是个侯爷,要娶也得娶公侯家的嫡出淑女,这才符合我的身份。”

唐慎钰松了半口气,笑道:“你明白就好,不仅不能挑逗,而且还不能故意给她难堪,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睚眦必报,今儿当着哥几个的面儿被她打了一耳光,跌了份,以后肯定要找机会报复回来的。”

“嗨,旁的女人肯定要报复,这不沈轻霜勉强也算半个公主。”周予安有些喝高了,打了个酒嗝儿,趴在桌上犯困,斜眼觑向表哥:“反正我不理她,躲着她,总行了吧?”

唐慎钰亦有了点醉意,无奈笑道:“因为这么个麻烦女人,耽误了我好多正事,得抓紧点把留芳县的事处理了,尽快带她回京交差。”说着,唐慎钰皱眉问:“对了,前些日子我写信给你,让你查查留芳县令马如晦,怎样了。”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周予安往嘴里扔了颗炸花生,忙从怀里掏出一沓子纸来,递给唐慎钰,收起玩世不恭,狞笑道:“时间紧迫,我简单查了下他,这老小子倒也没让本侯失望,看着是个清廉又为民做主的好官,胃口却不小,从钞关那里贪了不少税银。我故意指明要住在他这个秘密外宅里,一则叫他晓得,老子已经知道他那点破事,不愿点破,有心放他一马;二则也更能叫他乖乖替老子办事。”

“做得不错。”唐慎钰点点头,就着烛光,一页页地翻看周予安查出来的密档。

周予安翘起二郎腿,惫懒地窝在圈椅里,笑着问:“表哥,那老小子下午听闻你回来,忙不迭地跑来拜见,我叫人把他打发走了,方才听说他又来了,冷风口子里等了一个时辰了,要不要见?”

“先晾着,吓一吓他。”

唐慎钰看完密档后,大大地打了个哈切,困眼惺忪道:“不行了,奔波了这么些日子,还真有些累,今晚得好好躺平睡一觉。”

两兄弟又喝了轮酒,说了番话,便各自休息去了,谁也没提最南边院子里住的那位貌美小姐,仿佛这个女人不重要、不存在似的。

作者有话说:

双更合一。

各位还记得周予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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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当本官愿意做这种自降身份的事哪

这边。

朗月当空,夜深沉下来。

春愿吹灭了一盏灯,屋里顿时暗了几分,她穿戴得整整齐齐的,碧色薄夹袄,配了条秋香色的拖泥裙,长发用白玉簪子松松地挽起来,怀里抱了个汤婆子,满面愁容地在屋子里来回走。

赶了一日夜的路,浑身的骨头都要累散架了,大抵换了地方,再加上心里装着事,她怎么都歇不下来,这期间,唐慎钰的几个下属过来送热水和饭菜等物,她原想着打听一下杨朝临夫妻的近况,再想拐弯抹角打问一下他们晓不晓得周予安腊月廿七那日在哪里,做什么了?

谁知那些汉子就像哑巴似的,一问三不知,翻来覆去就几句话:

“大人交代过了,小姐若是有任何疑问,尽可问他。”

“小姐想吃什么?”

“小姐想要什么?”

……

春愿揉了下发痛的太阳穴,怔怔地站在门前,现在已经子时了,唐慎钰还会来么?

方才她喊来院门口守夜的卫军,问大人去哪儿了,那卫军说唐大人晚上同小侯爷用饭谈事,早在一个时辰前就睡下了。

睡了?那他应该就不来了吧。

春愿松了口气,用木栓把门插好,随后从立柜中取出套新裁的桃花粉寝衣,正换穿着,忽然听见背后门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她急忙回头,发现似有人在外头轻轻推门。

“谁?”春愿心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急忙穿好寝裤,就在此时,她看见窗子被人从外头吱呀声打开。

寒风吹进来,桌上的蜡烛随之闪了下,一个高大的男人抬腿,从窗子跃了进来。

是唐慎钰。

他穿着单薄的衣衫,头发梳在头顶,看着洗漱过,脸上半点风尘都不见,像雨后的青松般挺拔俊朗。

“大人。”春愿轻呼了声,几乎是下意识地手遮挡住心口,她寝衣里头什么都没穿。

“不是给你说了我今晚过来,怎么还插门!”唐慎钰冷着脸,不满地叱了句。

“啊、这……”春愿低下头,眼神飘忽,磕磕巴巴地道歉:“对、对不住啊大人,我看着夜这么深了,想着您应该睡下了。”这时,春愿闻见股浓郁的酒味儿,借着昏暗的烛光偷偷看去,他脖子有些发红,但人是清醒冷静的,她不敢过去,小心翼翼地问:“您喝酒了?”

唐慎钰没理会,自顾自地关好窗子。

春愿见他如此冷漠,暗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恼她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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