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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节

 

仇与恩,情与义,恨与爱,难算得很,根本算不清。

春愿走过去,踢开那把匕首,脱下身上披的棉道袍,裹在他身上。

忽然,她就被唐慎钰抱住了。

俩人谁都没说话,一个跪着,一个站着,相拥在雪天里。

“我问你。”春愿轻抚着男人冰凉的头发,哽咽着问:“你刚把刀子递给我,要我杀了你,可是真的决心赴死了?”

唐慎钰点头。

春愿:“说实话,不然我要生气了。”

唐慎钰拨浪鼓似的摇头,脸贴在她的小腹上,落泪了:“我不放心你,不能死。”

春愿噗嗤一笑,把他抱得更紧了,泪珠划落,掉进他的黑发里,她打了下他的头,骂了句:“我就知道,鬼精的大骗子!”

她回头看了眼寂寥无人的山门,轻声问:“你不是刻薄心窄的人,为什么把真相告诉褚姑娘?你应该晓得,她知道了这些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曾去唐府找过你,你姑妈说,那天你差点掐死褚姑娘,她,是不是威胁到我了?”

唐慎钰抱紧她,决定再说一次谎:“没有,你可别多心,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和她吵太凶了,没留神把褚仲元卷宗的事说出来了,她觉得我故意作弄她,就对我拳打脚踢,我为了自保,才掐了她。”

春愿一愣,好蹩脚的原因,她不信。

罢了,有些事难得糊涂,他不说,那就有他的理由,何必追问。

她扫了圈四周,山上白茫茫的,雪已经将来的路覆盖住了。尤记得去年的腊月天,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她的小姐没了,她要报仇,于是褪去衣衫,跪在雪地里,求大人怜悯……

“那时我心里眼里只有报仇,我看见程冰姿死在我眼前,我亲手把杨朝临挫骨扬灰了。”

春愿苦笑,手附上男人的侧脸:“小姐没了,我的天上再也没了太阳,我想随她去了,是你把我拉了回来,你说她还有个遗腹子在世。你虽然骗了我,但也给了我一个希望,后来我知道了周予安做的恶事,我不惜和你翻脸也要让他付出代价。如今他死了,我不知道该恨谁了,不知道将来该做什么,大人,你告诉我……”

“阿愿哪。”唐慎钰松开女人,站起来,将身上披的灰色棉袍折好,铺在最上面那个台阶上。

他拉住春愿,引她坐下,然后半跪在下头的台阶上。

“瞧,走了这么多路,鞋子都脏了。”唐慎钰捧起春愿的脚,搁在他膝头,手抹去绣鞋边的污泥,满眼尽是柔情,“那天,你在我房中看到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你知道,为什么第十八件是双鞋么?”

“为什么?”

唐慎钰用自己中衣的袖子给她擦鞋,“因为……我想你穿上它,好好走自己的人生路。人这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一直活在仇恨里,那也太苦了。”

唐慎钰仰头,望着她:“阿愿,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希望你穿上新鞋,走自己想走的路。不要为了小姐,也不要为了我,就为你自己,按你的心意,不留遗憾地走完这一生,好不好?”

春愿怔住,直愣愣地问:“你不管我了么?”

一直以来,她好像都是为了别人而活。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她,要为自己活、按自己的意愿活。

其实,她对于遥远又未知的将来,心里是有些恐惧的、害怕的,但她觉得,大人的话是正确的。

唐慎钰柔声道:“我当然管你,可你这辈子除了是小姐的丫头,我的阿愿,你还是你自己。”

春愿收回脚,喃喃重复着那句“我还是我自己”,忽然,她眼里充满了粲然的光彩,踏踏实实地踩在地上,点头笑道:“好,我答应你。”

……

山顶密林深处,此时,一双阴鸷的眼正盯着道观山门前的那对璧人。

裴肆拂去肩膀上落的雪,看上去波澜不惊的,唇角还浮着抹浅笑。

哎,依照他之前设计的,如果周予安在牢中“自杀”,唐慎钰就洗刷不了杀人嫌疑,便是不坐罪下狱,只残杀手足这一点,也会让他的名声变臭!

若是计划再毒些,撺掇着春愿去牢里探视周予安,紧接着这小子突然中毒暴毙,那么,春愿疑似毒杀周予安就落实了,不仅唐慎钰和春愿心里的这块疙瘩就结下了,而且还会引人遐想猜测,公主为何要毒杀小侯爷,是不是什么把柄落在小侯爷手里了。如此,假公主的案子就能不知不觉地推进了。

裴肆噗嗤一笑,没想到,唐慎钰下手还真快,居然算计褚流绪杀了周予安,而且褚流绪竟然紧接着死了。

他这大半年替人家养孕妇,好好的一枚棋子,这就没了……

裴肆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鬼迷心窍了,怎么就把卷宗给那小贱人了。

他手指向春愿,“你说她是不是很不要脸,光天化日的,就这么大剌剌的和个光身子男人搂抱在一起。”

阿余吓得腮帮子上的肉跳了两下,不是还穿着中衣么,哪里就光身子了,他知道提督吃味了,陪着笑:“是有伤风化了些,瞧着,唐大人好像在给公主磕头赔罪哩。”

裴肆的手都气抖了,他碰过的东西,别人再碰,怎么就那么叫人恶心呢。

他着实想不通,不解地问:“你说唐慎钰有什么优点?”

阿余忙道:“他不过是个脏臭武夫。”

“你照实说。”裴肆心里堵得慌,“我就想知道个明白,他哪里招女人喜欢。”

阿余想了想,“他很年轻,还是从三品的高官,而且长得非常英俊,身段也甚是伟岸……”

阿余看见提督脸黑的吓人,咽了口唾沫,不敢说了,忙笑道:“凭他如何出众,可越不过您去。如今您是陛下和大娘娘身边的红人,样貌更是比潘安还俊,公主看不上您,是她不识货……”

裴肆狠狠瞪了眼阿余。

阿余恨得拍了下自己的嘴,他赶忙岔开这个要命的话题,小心翼翼道:“提督,咱们回京吧,太后晌午就派人宣您了,也不知道是什么要紧事,若是去晚了,她又要冲您发火了。”

霉桃儿 :李福

裴肆策马狂奔回京城,他先去勤政殿给陛下请安,说了会儿话,急匆匆往慈宁宫赶。

这会儿天已经暗了下来,慈宁宫各处正在掌灯。

裴肆今儿几乎整日在外头,吃了一肚子的冷气,十分烦躁,刚踏入内宫门槛,就听见阵调笑声。

前头的石灯前站了个年轻俏丽的宫女,名唤春桃,正拿着根燃着的木签子点灯,她旁边立着个清秀白净的小太监,叫瓦罐儿,是慈宁宫总管太监李福的干儿子。

瓦罐儿手里提着桶灯油,眉飞色舞地讲笑话。

“最近京城里正当红的名角儿——娄东月,你知道吗?”

小宫女点点头:“听庑房的公公们说起过。”

瓦罐儿:“这娄东月嗓子可亮了,就像二八月的猫儿叫、叫…”

小宫女不解:“叫什么?”

瓦罐儿喵呜了声,挤了下小宫女的胳膊:“叫春儿呗。”

“讨厌,你才叫春呢!”小宫女用竹签子直打瓦罐儿。

瓦罐儿嘿嘿笑,嘴里连声叫“春儿、春儿”,身子往后一躲,哪料撞到个冷冷硬硬的石墙。

一扭头,发现竟是裴肆。

瓦罐儿吓得“哎呦”了声,赶忙撤开,哪料脚底打绊子,没站稳,竟把灯油撒在了那位夜叉爷的衣摆上。

“提督恕罪!”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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