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裴肆一扭头,看见手边空了的茶杯,再往周围看去,案桌上香炉、炭盆里燃烧的正旺,散发香气的银丝炭……
他只觉得手脚发软,呼吸急促,意识逐渐模糊,想挣扎着起身,却怎么都动不了,像瘫烂泥似,从椅子上滑到地上。
谁,谁胆大包天,竟在慈宁宫给他下药。
忽然,裴肆心一咯噔,郭太后。
而这时,偏殿的门吱呀声开了。
裴肆拼命昂起头,往前看,看见李福笑吟吟地走进来了,在他身后,还跟这个面熟的老头,谁啊……裴肆呼吸一窒,他想起这老头是谁了,他急得五内俱焚,想逃,可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仿佛坠入无底深渊般,再次醒来,裴肆发觉自己身处一间密不透风的暗室,四周阴冷黑暗,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药味。
这是哪儿?
裴肆头昏昏沉沉的,几乎无法思考,他想起来,可忽然发现,自己此时平躺在一张半人来高的木床上,手脚都被绳子捆绑住,固定在木床四角。
他浑身虚软,根本动弹不了,高声呼喊叫人,愕然发现自己嘴里塞了麻核,根本说不了话,只能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哼唧声。
怎么回事!
裴肆拼命回想,记忆由混沌,逐渐清明起来,记得他今傍晚赶回慈宁宫,太后吃了药在休息,让他在偏殿里等着。
他吃了太监奉上的茶水点心,忽然就不行了,在晕倒前,他看见了李福,还有个老头……那老头是、是专给太监去势的刀子匠老刘!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轻微的交谈声。
“准备好了没?”
“好倒是好了,可那位是裴提督,小人怕、怕他……”
“你怕什么!这可是太后的秘旨,你只管做就行了,刀磨利些,几下就完事了。”
“李总管,要不要再多给他下点药,小人怕他疼醒了。”
“别他娘的磨磨蹭蹭了,刚才下在茶里的管够,若是误了差事,大娘娘非砍了你的头!”
“是是是。”
听见这话,裴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拼了老命挣扎。
这时,豆油小灯晃了一下,从外头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正是李福和刀子匠老刘。
“唔--”裴肆使劲儿用舌头将那麻核往出顶,却无济于事,只能试图用够喉咙喊:“李福,李福,你好大的胆子!救命!太后,太后……”
老刘见提督似乎醒了,顿时吓得往后躲,哪知被李总管抓住胳膊,把他往前推了一把。
“总管,这……”老刘咬了口唾沫,看向李福。
李福蹙眉:“扒了他的裤子,快去吧!”
裴肆恨得大骂:“你敢碰我一下试试!”
李福见老刘畏畏缩缩的,他将拂尘往后腰带里一插,挽起袖子上前,直接扯开裴肆的衣裳,用剪子绞开外裤和里头的亵裤。
把眼一瞧,也是惊着了,蔚为壮观哪。
李福又羡慕又嫉妒,把玩着剪子,斜眼瞧去,裴肆那小子想动动不了,想说说不出,漂亮脸子这会儿窘得血红,满脑门的冷汗,手捏成拳,手背上的青筋直暴。
李福拼命忍住笑,但还是忍不住,看了眼裴肆的腿,开了句小小的玩笑:“别说,咱提督还真白。”
刀子匠老刘这会儿脑袋嗡嗡响,他哪里敢去看提督大人的玉体,哆哆嗦嗦的将刀具摆开、擦拭,去做准备工作。
“提督,冒犯了。”李福退了两步,站在一旁,手里端着拂尘,“你可别怪老哥,这是大娘娘的懿旨。唉,不是老哥说你,你也过了些,今儿大娘娘宣你进宫,你又拖磨到傍晚才来。是,您外头是忙,可终究是为了大娘娘忙,你怎么能本末倒置,无视大娘娘呢。”
裴肆喉咙都要喊哑了,双眼充血,瞪着李福。
“老弟,你别这样。”李福摇头叹气,“要怪,你就怪万潮他们去。你怕是不知道这两日外头传出来什么,竟说你没阉干净,这不是明晃晃地往咱们大娘娘头上泼脏水么。”
裴肆这辈子,没这么低三下四过,他哭了,哀求地看着李福,试图祈求:“干爷……求,求你了,”
“动手吧。”
李福叹了口气,无奈地侧过身去。
他斜眼,看着老刘手起刀落,听着裴肆心剧痛发出惨叫……
他知道,这对男人来说,是毕生难以磨灭的屈辱。原本,他可以多给那小子下点迷药,让他在睡梦中扛过去。可偏偏,他就少下了点药。
他就是要裴肆眼睁睁看自己从男人变成太监,亲身体会切肤之痛,亲口品尝一下何为屈辱。
不多时,血像小河般,从裴肆的下身淌出来,蜿蜿蜒蜒地说着桌面,一滴一滴掉落到地上。
李福挥了下拂尘,看了眼脸色惨白、眼睛都直了的裴肆,积压了数年的怨气,总算是出了。
小老鼠 :
裴肆一直睁着眼,直勾勾地盯着四方床顶,从鹅毛大雪的时候到了雪停,从傍晚一直到五更末。
他试图闭眼睡,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等梦醒后,他依旧是裴肆,完整的裴肆。
可身上那痛彻心扉的剧痛告诉他,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了。
他不敢动,更不敢哭,哪怕呼吸稍微粗重点,疼痛都会像熔浆,将他吞噬,连渣都不剩。
……
裴肆默默垂泪,忽然想起了母亲。
他母亲是金陵名妓,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落败了,被兄嫂五两银子卖到了花船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小老鼠。因为只要来了客人,他就得像老鼠似的躲进衣柜里。
他经常坐在船头,望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观察着他们长相,试图找哪个是自己的爹。
母亲笑他痴,可转而,母亲就躲进花船里哭。那是段混沌不堪的岁月,母亲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怀了孕,又一头热血的生下来了。
有时候母亲喝多了,会打他一耳光,又抱着他哭,说:小老鼠啊,你注定了是只老鼠。一个妓女的儿子能有什么前程?将来不是做龟公,就是当地痞。你生的这么好,谁知道又会遭什么罪。
在他六岁的时候。
正好,秦王下江南游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高贵威严,器宇轩昂,一看就出身不凡。
秦王包了花船,点了不少歌姬,但是只听曲,并不会碰这些女人,也不会同这些女人说话,只和一块来的友人们畅谈饮酒,喝多后就枕着江风入眠。
他好奇这个男人,更好奇这个男人腰间系的玉佩,肯定价值不菲,若是卖了,说不准就能替母亲赎身了。
于是趁着周围没人,他抱着块丝被偷偷上前,蹑手蹑脚地去偷那块玉。
哪知刚得手,秦王忽然醒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明明是笑的,可细瞧去深邃而冷冽,仿佛一把利剑,能把人刺穿。
“小孩,你在做什么?”
他当时心砰砰狂跳,怯生生地捧起丝被:“小人看您睡着了,江心的风冷得很,您又吃了酒,怕是会着凉,就给您寻了条被子盖上。您是最最最尊贵的老爷,咱们临江这十几条花船可就指着您过活,小人过年能不能穿上新衣,全指着您的恩赏啦。”这是他早都准备好的说辞,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谁知秦王一笑,戳穿了他:“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