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节
春愿闭上眼,双手从他臂下穿过,搂住他的腰,脸轻轻地蹭他的侧脸。
之前她抱那两只小猫的时候,有欢喜的感觉,可抱他,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有些……排斥。
“我知道了。”
春愿一笑,松开了他,兀自起身,朝拔步床走去。
“你知道什么了?”裴肆蹙眉问。
“我大概是你的妻子吧。”
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懒得知道。
春愿躺到床上,盖好被子,她不相信白毛怪的话,可现在她被困在这个湖心的房子里,哪里都去不了。显然,白毛怪并不想让她接触外面,他也不叫那些下人和她说话,是不想让她知道更多。
她不信任这个丈夫,迟早有一天,她会离开这里,探寻真正的记忆。
裴肆看着那女人的背影,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他试图揪她的错处,好解了这口恶气,于是,阴恻恻地问了之前问过的一个问题,“我今晚可以留宿在这里么?”
如果她说不行,那么他就有十几种借口发火了。
“随意啊。”春愿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裴肆走过去,坐到床边,好几次想鞭笞她,凌辱她,但最后没忍心。他俯身,吻了下她肩头的那朵梅花,苦笑了声,替她掖好被子,温声道:“睡吧,莺歌。你回家了,咱们可是要注定在一起一辈子的。”
春愿撇撇嘴,不说话。
其实这两天,她一直在做噩梦,梦见一个模糊的黑影子,像是个男人,长得很高,但是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左手缺了三根手指。
这个黑影,就是那个很坏的马奴?
她感觉她并不恨这个“马奴”,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莺歌,咱们曾有过个孩子 :
潞州
天渐渐暖和起来。
晌午日头高悬,官道上疾驰而来两辆马车,前后各有三个彪悍的汉子开路护行,他们年纪各异,身上皆携带超过五种兵器,眼神凶狠坚毅,一看就不好惹。
前面那辆马车比较特殊,比寻常的略长些,车口还搁了块木板。原来里头躺着的病人身量太过高大,平躺下后车子装不下,两条腿有半截伸到外头。腿上盖了厚厚的被子。
车内药味甚浓。
唐慎钰此时平躺着,他脸上的伤好些了,头发也洗净了,手腕、脚腕上了药,四肢的断骨已经接上了,和木板一起绑着,方便恢复固定。
在他身边,薛绍祖盘腿而坐。数日来的悉心照顾病人,薛绍祖看上去稍有些疲惫,手里还拿着纱布,头垂下睡着了,涎水成串流下。
“阿愿,阿愿……”唐慎钰仍昏迷着,但总算有了动静,喃喃地唤人。
薛绍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大人!”
他抹了把涎水,忙俯下身,双手轻按住大人的肩。这两日大人情况有所好转,虽未醒,但偶尔会说一两句胡话,总是在念叨一个陌生女孩的名字。
薛绍祖拧开水囊,给大人喂了点水,柔声道:“最多再有三天,咱们就到了,您一定要撑着些。”
就在此时,唐慎钰忽然惊醒,眼前一片灰茫,就像笼罩了层雾,他浑身虚软酸疼,抬手去找人,却发现胳膊疼的根本使不上劲。
“阿愿,阿愿你在哪儿?我为什么看不见你!”
薛绍祖见大人醒了,顿时喜极而泣,“大人,您可算是活过来了。”
“绍祖。”
唐慎钰寻着熟悉的声音扭过头去,他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犹记得他被裴肆囚禁了数日,阿愿谋算裴肆,让那条毒蛇带她来地牢,没多久,绍祖等人就跟着过来营救他了。
后面裴肆勃然大怒,揪住阿愿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那个太监阿余给他强灌了毒。
“公主呢?”唐慎钰急忙问。
薛绍祖面含忧色,温声劝,“公主还在宫里,您别担心她,她再怎样都是陛下的亲姐。”
“不,不。”唐慎钰声音嘶哑,“我是说,密室里的那个姑娘,长得很漂亮,穿藕粉色袄裙那个,就是和裴肆在一起的姑娘!”唐慎钰慌的都磕巴了,“她,她现在在哪儿?你们把她救了吗?”
薛绍祖并不知那位姑娘其实就是公主,摇头道:“裴肆说那位姑娘是个妓女,是他专门找来羞辱您的,后头又说是他新娶的老婆。属下当时救了您后,瞧见那位姑娘伤了头,满脸是血,可怜的很,就也想将她带走。可裴肆那杂种忽然发凶了,强横的很,说若是我们敢打她老婆的主意,他就翻脸,一定和我们拼到底。属下觉着还是救您要紧,便没再管,赶紧带您离开了。”
听见这话,唐慎钰心如同沉到冰窖里般。
“大人,您怎么了?”薛绍祖见大人神色黯然,想着自己是不是做出什么了,忙问:“那位姑娘您认识么?”
“没事。”
唐慎钰心里发酸,强咧出个笑。
说不难受,是假的,明明他们两个都有机会脱身。但绍祖他们并不知道阿愿是假公主,更不知道阿愿现在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
若是他把真相讲出来,绍祖定会自责,说不得还会冒险回京,潜入宫中救阿愿。他绝不能再让兄弟们为自己犯险了。
这时,薛绍祖察觉到大人眼睛不太对劲儿,茫然无神,他试着在大人眼前晃了晃手,惊愕地发现大人竟没有反应,“大人!您、您的眼睛……”
“看不见了。”唐慎钰一笑,艰难地挥挥手,“没多大事,眼睛看不见,耳朵还能听见,万幸手脚还能动,老天待我不薄了。”
薛绍祖见大人如此沉稳平静,越发心疼。
大人他得知身世、被最亲近的人背叛欺骗、妻子被囚、他自己深陷囹圄,险些被阉人折磨死,寻常男人若是遭遇一件,不说自我了断,怕是就此消沉堕落,大人却如此轻描淡写,他的心得百炼过多少次,才能成这样的钢哪。
薛绍祖垂泪哽咽,“大夫说您中了好几种毒,属下猜测,您眼睛看不见,说不定就是这个原因,等到了潞州,找到老葛……”
薛绍祖抿住唇,不敢再说了,大人是非恩怨分明,早都和那些逆贼断绝关系往来了,必不愿去潞州。
“对不住啊大人,是我擅自做主,”
“别这么说兄弟。”唐慎钰吃力地抬手,依照声音,去寻摸薛绍祖的手,含泪笑道:“若不是腿脚不便,我必得给你磕个头,感激你和各位兄弟的救命大恩。我已经被陛下厌弃废黜,以后没有大人了。我小你几岁,你叫我唐老弟便好。”
“这怎么成!”薛绍祖反握住唐慎钰的手,“不论何时,您永远是属下的官长,若没有您,属下现在依旧是个蟊贼,哪里有吃上官粮的一天。您不知道,如今京中都在传‘潞州五忠义’,说的就是咱们三十余人去,最终五人还的事。前几日太史公专程找到我,详细地问了我细节。我也没想到,我将来竟可能有记入史书的一日。”
薛绍祖眼里有光,他顿了顿,劝道:“这次您就算怪我,我也要将您带去潞州。”
“去,当然要去!”
唐慎钰紧紧抓住兄弟的手,眼神坚定。“葛春生那老家伙还欠我的救命恩情,他必须还回来!他必得把我的毒和眼睛治好!”
唐慎钰蹙眉,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冷静。
他刚才发了疯似的想返回京城,营救阿愿。可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完全就是个废人,怎么去救!所以,他一定要尽快治好伤,哪怕眼睛好不了,胳膊腿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