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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心灯

 

像野狗。」

庆次咧嘴一笑,「这家伙很会找吃的。」

政宗蹲下来0了0野狗的背,抓了一把泥放在手心上细看,「我记得这一带的土地以前很贫瘠,不适合耕作的。」

「这个要多谢兼续,他积极开荒,引水灌溉作物,这一带的土地才变得如此肥沃。」

政宗由衷赞道:「不愧是与小十郎并称天下两大陪臣的家伙!」

小十郎道:「米泽藩虽说只有三十万石高,但若按兼续大人所定的方针发展,实高恐怕不止这个数目。」

孙市悠然走到树荫下乘凉,「政宗你不是要把仙台的实高弄到上一百万吗?那你也好好加油吧!」

政宗喊道:「孙市你别偷懒,也下来帮忙啊!」

「身为天下第一俊男,下田g活这种事——」话未说完,一个锄头飞到他脚边。

庆次0了0自己的光头,「对不起,手滑了。」说着便拿起了一把镰刀。

孙市连忙改口:「偶尔t验别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拔草看起来很简单,但做起来才知当中的不容易。他们习惯了行军的辛苦,农耕的劳累他们却不是很适应。处理完所有杂草後,政宗觉得腰酸软得挺不直,两只手别说是握刀,恐怕连笔也握不住,趴在小十郎腿上便不愿起来。野狗好奇凑上来扑到他身上,拼命去推撞他。

「我还没有si,你别再推我……再推我就真的si了……」庆次便罢了,政宗不能理解为什麽小十郎和孙市还这麽jg神。

小十郎抱开野狗把政宗解救出来,「谁叫你一开始就起劲地拔,当然後继无力。」拔草而已,又没人跟他b快。

「我只是想快点拔完,谁想到那些杂草像是拔不完似的……」野狗不si心继续凑过来,赶也赶不走,政宗r0u了r0u牠的脑袋,牠总算安分地趴下来,sh漉漉的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政宗忽然起了一个念头:「小十郎,不如我们收养牠吧?」

「政宗大人你喜欢就好。」

政宗注定带不走这里的一山一水。

而为了避嫌,他今後恐怕不会再踏触这片土地。眼前这只被米泽山水孕育出来的小野狗,或许能给予他些许安慰。

「牠是山里的野狗,就叫山犬好了。」政宗高兴道:「山犬,你跟我们回仙台吧!」

「汪!」

「这个名字……还真是直截了当。」小十郎替政宗扇着扇子,「政宗大人——」

「嗯?」

「昨天你跟老妇人说的话,我很在意。」

「可是我已经不在意了。」倦极了的政宗满足地合上沉重的眼帘:「因为我并不是孤独一人,只要有你在,我便不会沉沦在混沌中……所以,不要抛下我一个人……」

「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小十郎刻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如果你b我先走一步,我必然殉si。」

「在说什麽混帐话!我跟你说,如果你b我先si,我也一定会继续活下去的。所以你b我长命的话,也要好好活下去,我才不需要你为我殉si。」

「那麽我便为你盖一座神社,成为那儿的神官吧。当初得到辉宗大人赏识,破例拔擢我成为你的近习,如果你不在了,那麽我亦应该回复我原本的身份。我鞠躬尽瘁侍奉伊达家这麽多年,只有这件事,我希望能任x一回。」

「我觉得我得b你晚si,不然我实在无法放心啊……」

「那就好。」如果栽树的人不在,树长得再高壮茂盛也没有意思了。

「不过现在谈这个话题好像有点早……我们都是恶党,会很长命的。」

「也是。」

「政宗——」孙市走过来,「嗯?有这麽累吗?你这家伙向来很会折腾人,我还以为你有用不完的jg力。」

政宗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你找我有事?」

「东西落在外头了。」孙市把包裹着配刀和烟杆的羽织抛给他。

「谢谢啦。」

「别的也罢了,这把光忠是你当初si缠烂打向秀吉讨来的,不会是新得了一把大俱利伽罗就喜新厌旧了吧。」

小十郎笑道:「若是在其他地方他哪敢这样丢三落四,不过是信任你和庆次大人才会如此松懈。」

「是吗?那为了答谢,晚饭就由政宗负责吧。」

「你竟敢使唤我!」

「机会难逢,回到仙台我就使唤不动你了。」

政宗yyan怪气地说:「看来你平日在我这儿真是受了不少冤屈气啊!」

小十郎欣慰道:「真的很高兴孙市大人能t会我们伊达家家臣的不容易。」

政宗咬牙道:「以後我会让你们过得更不容易!」

「我好像听到有人要做晚饭呢!」庆次大咧咧走进来,把一大篮萝卜y塞给政宗:「正好兼续带了土产给我。」

政宗手忙脚乱地接过篮子,「我可没答应过要给你们做饭!」

跟在庆次身後的兼续看见他们很是困惑,「你们怎麽会在这儿?」

小十郎向他解释:「我们已经支会过景胜大人,明天中午我们便会离开。」

兼续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家康让上杉移封米泽果然是有他的用意……我竟然还妄想可以打倒他,结果害了景胜大人,也害了三成和幸村……」

政宗道:「觉得被山犬盯着很不安吧?那就给我好好治理米泽。」

「想不到会被你安慰。」兼续慨叹道,然後慢慢换上了一副认真的神情:「眼下虽然大家都在休养生息,但再过些年……德川与丰臣恐怕会有激烈的冲突吧。」

政宗下意识瞥了孙市一眼,「这个真的说不准。」丰臣愿不愿意向德川称臣,德川肯不肯放丰臣一条生路,都不是他们能掌控的。

兼续忧心道:「如果真有那一天,幸村一定会加入丰臣方,到时我就要与他兵戎相见。」

「这不是挺好吗?」庆次道。

「什麽?」兼续偏首看着他。

「难道幸村在九度山郁郁终老你会b较开心?幸村是那种贯彻己道,甘愿为忠义殉身的人。你身为他的挚友,该荣幸能见证他贯彻自身道义,直到生命凋零的一刻。你们活到太平盛世的时候,别忘了太平是由无数凋零的花瓣所筑建的。」

「也包括你吗?」政宗心头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庆次从篮子里拿起一根萝卜,「我是这沾了泥的萝卜。」

「你之前明明一直吹嘘自己是花。」政宗提醒他。

「是吗?」庆次装傻充愣,笑道:「战国最後一朵花,就让给幸村去当吧。」

「你这朵倾奇之花不绽放吗?」

「已经绽放过了。」政宗分辨不出庆次的表情是满足还是失落。「同一朵花是不能绽放两次的,即便枝g尚在,来年绽放的也是另一朵花。」

此後,政宗与庆次终身未再相见。

庆次一直隐居於米泽,直到庆长十七年病逝於此。

好些年後,政宗偶然经过田野,看到田间星星点点缀满了那种可ai的小白花,花se白得像雪,却没有雪凛冽不容亲近的冰冷;花瓣薄如虫翼,却b虫翼多了几分柔软。

——那是萝卜花。

在那瞬间他终於懂了庆次的意思——萝卜之花粗贱,绽开的时候默默无闻,凋谢的时候也无人察觉,便如同生逢这乱世的许许多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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