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火降至4
那群人进了山没多久,沈卿便又听到了一阵喧闹之声,出来再看,正见着方才去寻人的那几个大汉神se慌张地又路过他门前而去。而除却慌张之外,几人脸上还隐隐带些悲伤不忍,特别是奔在最前面的德顺父亲,更是急的脸se发青眼带泪光,而他怀中抱着的那人,不正是他们寻找了一宿的李德顺。
李德顺平日里算是活泼甚至有些淘气的,此时却是格外安静的缩在他父亲怀里,一动不动,怕是昏迷着,或者……
这群人离开的匆忙,沈卿也不过扫过一眼,却还是看见了那孩子漏在外面的手,僵y而青紫。
那已经不是一个活人的手了。
沈卿皱眉,又仔细回忆了昨天学堂上的事情,依然未察觉到任何异样,心中的担忧却愈发强烈起来,便随着那群人一同去了镇上的医馆。
他自是b不上那群人疾行的速度,待到医馆的时候,那已经围上了一些关心而来的周围邻居,而李家媳妇正瘫坐在德顺身t旁边,神情似惊异似茫然,一旁的李家当家的急急地和大夫说着些什么,最终却只换来那大夫的一声叹息,一个摇头。
这似乎是弄醒了恍惚中的李家媳妇,悲伤绝望似铺天盖地而来,瞬间将她整个人都吞没其中。她发出了一声急促而尖利,似哭非哭的叫声,紧接着整个人像是被ch0u走了骨头一般,软软的晕倒在她孩子的尸t之上。
周围的人急忙上去帮救,而李家当家的这个壮实的庄稼汉子却似乎完全愣住了,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地上的妻儿,眼眶通红,却是满目空白。
平日总是安静的医馆如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年过半百的孙大夫还来不及再劝李家汉子,便又立刻开始救治晕过去的李家媳妇,周围的邻里也皆神情凄凄,几个本想要上去安慰的人见此情景,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墨羽被李家媳妇方才那一声悲泣吓得整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p滚尿流的躲去了沈卿身后。
沈卿此时自是无暇安慰她,如此白发人送黑发人骨r0u生离的事情,任是再铁石心肠的人见了,也不会无动于衷的。
而如今天下大乱,在这世外之地发生的事情,在外面又哪会少见呢。
一时间沈卿心中更是沉重万分,之前似已经被他丢弃的那些于国于民的宏图之志,此时又在他心中产生了微微火光,却似让他整个人都隐隐燃烧了起来。
而此时,终于缓过神来的李家当家突然发出了一声哀痛的哭嚎之声,此中哀恸,似让整个医馆都跟着抖了一抖,再看那高大强壮的农家汉子,此时已是泪流满面,直挺的x背也耷拉了下去,悲伤更是让他整张脸都扭曲了形状,如同一只困兽一般,愤怒又悲伤。
这绝望又悲痛的样子如同一盆冷水,瞬间便熄灭了沈卿心中刚复燃起的火苗。
这样的神se场景,在那年的刑场,他见得太多了。
当年他亦是年轻气盛,虽还未入仕途,却和那些满心报复的年轻人一般,等着出人头地,一展拳脚,好让自己这一腔热血报国。
他亦和那些意气风发的读书人一般,满心尊崇当时丞相李慕云。
那时皇帝残暴荒唐,沉迷酒se,哪怕已经天灾连连四面楚歌,民不聊生,却依然贪图享乐,不务朝政。
那时民间已经哀声四起,更有无数灾民组织暴乱,亦全靠李丞相开仓放粮,又接连拟奏了几条新律请求新政,修补水利,惩治贪官,安抚民心,才将这岌岌可危的皇权稳固下来。
那之前天下已经是大乱,几百年来,一直在战平之间来回转换,最长久的皇权也不过一代十载,然而在李丞相苦苦支撑之下,这皇位终于熬过了一代,而民生也因他得以喘息。
李丞相辅佐两代帝王,乃是当之无愧的不世之臣,然而新政却影响了太多氏族内臣利益,加之帝王昏庸,这位拥有王佐之才的贤臣最终迎来的是满门抄斩,罪名则是玩忽职守,欺君罔上。
真真可笑。
那年多少慷慨激昂的读书人亦是如这困兽一般,悲伤哀鸣,又有多少抱负也是在那时,被那刽子手一同斩下,跌落于尘埃之中,深埋心底。
一代贤臣,终却是连落葬之地都不允许被留下,李慕云尚且如此,他沈卿又能有什么能耐去蜉蝣撼树?
沈卿又气又怕。
既气自己才疏学浅力有不逮,无力改变这乌烟瘴气的朝堂分毫;又怕若是真的入世,终有一天,将来自己会与这庸君j臣同流合w,啖食百姓。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心中一阵淤塞,那熄灭的火苗似乎散成了缕缕灰烟,直呛得他眼眶发红。
墨羽见着自家先生郁结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学生的离开而感伤,也顾不得自己炸成了鸟球的羽毛,连忙讨好又安慰的蹭了蹭。
她是妖怪,还是个并不太厉害的妖怪,而青鹭山一向安和,她并未亲身经历过什么生离si别,很多复杂的情感目前对她来说还太过高深,她并不明白。
但她看出先生不开心,于是她抖了抖羽毛,定下心神来,尝试用青黎教她的方法运转控制t内生出的那一团团暖暖的祥和之气来。
她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每每自己被这团气包围萦绕的时候,总是格外舒服,就连青黎和娘亲都很喜欢,据说还有利修为。
他们不过都是些普通的小妖怪,对于“福泽”,知其然却不知所以然,是以此时他们还不明白,这团“祥和之气”便是走正道的妖怪们趋之若鹜,亦是走邪道的妖祟们唯恐不及的福泽。
此时墨羽乖巧的放出这“祥和之气”,缓缓的包裹住沈卿,希望借此能缓解安抚她家先生低落的情绪,这也是除了看家护院之外,她唯一能为先生做的事情了。
沈卿正当心神恍惚之际,便觉似有一道清风拂面而来,心中郁结被慢慢吹散开来,灵台霎时间一片清明。
还不待他舒出气来,这清风却突然化作狂风骤雨,瞬间思绪便成了狼藉一片,他仿似身处风暴中的一叶孤舟之上,意识便这么浑浑噩噩地沉入了一片深渊之中。
当沈卿的眼睛再次睁开时,眸中所映出的便是这片深渊。
“他”又出来了。
几乎是清醒的瞬间,他变感受到了环绕在周身的福泽,而让他惊讶的是,这福泽的源头竟然是那只不起眼的鸟妖。
他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那审视的目光看的小墨羽打了一个冷颤。
小j仔还不知道自己家先生内里已经换人了,无辜的眨巴着小眼睛疑惑地看了回去,却发现他家先生并没有看她,便全当方才那仿佛百年之前被还没灵智时候的青黎盯上一般的眼神是自己的错觉。
沈卿心思早就千回百转,转的直接连芯子都换了,然而周围的邻里却只感受到了他之前周身散发出的悲伤气息,全当他是见着自己学生遇难心里难受,此时见他状似缓和了过来,便好心安慰道:“可惜了德顺这孩子,唉……沈先生也切莫太过悲伤,学堂中的那些孩子还需要您的照拂。”
听了这话,“沈卿”才注意到四下的情况来。
他神se不变,不动声se地观察过那医馆内的情况,待看到躺在地上si去的男孩时,心中涌起一丝不和谐的疑惑来,于是冲那邻居微微点头,问道:“可知道是何时去的?”
“确切时候是不知道,不过他们昨个一宿都没看到人,说是跟着谁走了,结果今天在山上……”那邻居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继而又愤愤道,“说那带走德顺的人看着面生,定是外面那些没安好心的混进了镇子,可要好好查查。”
青鹭镇虽说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