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节
“这女孩子的身世的确可怜。”徐春君并没有出言反驳,甚至连一点儿不悦的神情也没有。
陆遇之像受到了鼓励一般,说得越发顺畅了:“我给了她银子,让她好生葬了母亲。她一个女孩子家在京城没有亲人,大约觉得我还算是个可靠的人,并且又想回报之前的恩情,所以主动到我们府上,想要为奴为婢。”
“如此说来,她甚是知恩图报。”徐春君夸赞道。
“是啊!”陆遇之更是得到了鼓励,他本来就对徐春君极有好感,见她和母亲的态度截然相反,不由得更是放下了戒心,把心里的委屈一股脑儿都说了出来。
“可我母亲不这么想,她觉得红线另有所图,就想把她赶走。红线不肯走,执意要报恩。
她就要红线到庄子上去,庄子上那些人粗俗得很,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到了那里,过个一两年,多半就会被指给庄子上的下人。”显然陆遇之很不忍心。
“遇之,我冒昧问一句,你可是对这丫头有意?”徐春君问道。
“没有的事。”陆遇之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只是不忍心。”
“不忍心什么?”徐春君微笑着追问。
“不忍心她一个知书识字的女子嫁给粗俗的男人,她出身虽不富贵,可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到田庄上去做粗活,实在是太搓磨她了。”陆遇之说,“遑论一辈子都留在那里。”
“可是姑姑不是说要把她送到她舅舅家去吗?这条路也走不通吗?”徐春君问。
“我原也以为这是可以的,毕竟投靠到她的亲戚家。可后来红线跑出来找我,说我母亲压根儿不是要送她去舅舅那里,而是要人半路把她卖掉。”陆遇之提到这些,不禁摇了摇头,“我母亲这么做,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徐春君听到这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原本还以为这红线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子,和陆遇之两情相悦,所以选择了私奔。
可如今看来,这个人的心机竟然十分深沉。
她当然是要找一个依靠,陆遇之出身高贵,年轻俊美,更难得的是心地良善。
红线认准了他,这一点儿也不奇怪。
她以退为进,说是要报陆遇之的大恩,所以要到陆家为奴来偿还。
实则不过是想借助这个途径,进到陆家留在陆遇之身边,然后好做进一步的打算。
陆夫人不让她进府,她就软磨硬泡。
于是陆夫人便让她到田庄上去,实则就是想把她打发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可这红线当然不会就此罢手,她找到陆遇之,说自己不想到田庄上去做粗活配粗人。
陆遇之当初帮她也自然是可怜她,当然希望自己打救过的人往后的日子能过得好。
因此便告诉母亲不要把红线送到田庄上去。
虚虚实实
陆遇之如此维护红线,只会让陆夫人觉得他把红线看得太重,越发疑心二人之间有着暧昧情愫。
因此便觉得这红线更不能留在京城,所以派人打听到她舅舅家在哪里,然后把红线送到那里去。
谁想到她竟跑了回来,找到陆遇之,说陆夫人要把她卖掉。
如此一来,陆遇之便越发觉得自己母亲做得过分。
他本意是要帮红线,却没想到把她害到这个地步。
满怀愧疚的陆遇之,自然想要弥补。
可越是这样,陆夫人就越是认定这二人有私情。
也不光是她这么觉得,但凡听说这件事的,十个得有八个这么认为。
“那你们两个是要到哪里去呢?”徐春君问。
“我想亲自把她送到她舅舅那里,也算是帮人帮到底了。”陆遇之挺了挺胸脯,俨然认为自己的行径十分合乎道义。
“是红线求你送她走的吗?”徐春君问。
“不是的,是我自己要这样做。”陆玉遇之连忙说。
“可是那你们为什么不走?”徐春君又问。
“红线病了。”陆遇之说,“我想等她病好再走。”
“是啊,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了,带病上路可不大好。”徐春君还是顺着他说。
“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吧?”陆遇之神情落寞,“但是千万不要伤害红线,她只是个可怜人。”
“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徐春君浅浅一笑,“否则以后怎么见你呢?”
她这么说陆遇之顿时放下心来,也笑了一下,说道:“我也知道嫂嫂,你是最善良的。”
“不如这样吧,从现在起,红线的事就由我来管。”徐春君说,“你不过是想让她有个好结果,这也不是什么难事。”
“真的吗?我母亲也会同意吗?”陆遇之忙问。
“这事我若是管不了,就不会来找你了。”徐春君也只比他大三四岁,可她早已是郑家的当家人了。
得到了徐春君的许诺,陆遇之放下了心。
“这样吧,你们两个都先跟着我回我们府上。我一定会让你看着红线被安置妥当。那时你再回家去,如此可好吗?”徐春君问他。
“如此最好了,多谢嫂嫂。”陆遇之甚至对着徐春君施了一礼。
“客气了,这也是做好事嘛。”徐春君站起身,让人陪着陆遇之先下楼去等。
然后告诉绿莼:“跟我去见见那位姑娘。”
红线住的屋子和陆遇之隔了有四五间,徐春君猜她应该听到了动静,知道他们找了上来。
可是这么长时间她都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可见这小女子颇为沉稳。
绿莼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门里站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眉目清秀,娇娇弱弱的,的确很惹人怜爱。
“你就是红线?”徐春君态度和蔼,全然没有居高临下。
红线咬着下唇微微点了点头,她张望了一下,问道:“陆公子呢?”
“遇之先下楼去了,你别怕。们,我答应了他要好好对待你。如今我姑姑气病了,你们就先别回那府里去了,先到我家去吧。”徐春君说完吩咐跟着的人,“好生扶这位姑娘下楼。”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红线因为还在孝中,所以穿得很是素淡。
西风吹拂着她的衣衫,她轻轻抬起袖子遮住了脸,步态袅娜,俨然是一朵不胜凉秋的白莲花。
回到郑家,徐春君把这两个人都安置好了,又命厨下送了饭菜上来。
等红线吃完了饭,才命人把她请到自己这边来。
“听说你病了,我请了郎中,一会儿过来给你把脉,开两副药吃。”徐春君和颜悦色的,让人提不起警惕。
“多谢大奶奶。”红线道谢。
“红线啊,你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门槛是很高的,想要进门并不容易。”徐春君让她坐下,之后缓缓说道,“不过嘛,已经到了这份儿上,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大奶奶,您是善人。陆公子一家也都是大善人,”红线的声音娇娇软软的,和她的人一样,“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多谢你们可怜我。”
“你这孩子,哪里就走投无路了呢?”徐春君笑着说,“圣人都说天无绝人之路。”
“大奶奶说的是,红线受教了。”她一副纯良小模样,仿佛迷途的羔羊。
“如今有些话我得跟你说在头里。”徐春君拿出公事公办的口吻来,“这也是姑姑托付给我的,得跟你说清楚。”
“大奶奶请讲,红线洗耳恭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