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节
柯望忱不是为了自己,他只想要岑云初的地位更加稳固。
岑云初咬了咬牙,把涌上来的泪水咽回去。
缓了缓才开口:“那好,你千万多保重。遇事先和霍公爷商量,不要自作主张。
家中的老小不必担心,自有我来照应。”
柯望忱和嘉铭郡主已有两子一女,最大的也才六岁。
他一走,家中老幼便没了主心骨。
所幸岳丈一家都在京城,还有岑云初,自会替他照顾着。
此时姜暖也在家中给霍恬收拾行装。
这已经是霍恬第三次出征了,姜暖心中虽然难舍,可也知道国大于家,不肯显出伤感的神色。
三个儿子在一旁站着,比平时都要安静。
“你都收拾了好几天了,快歇歇吧!东西也装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让下人们来做。”霍恬轻轻拉住姜暖的胳膊说。
“你出门哪一次不是我亲自收拾?但有一点儿不经我的手,我也不放心的。”姜暖笑了笑,语气格外温柔,“外头不比家里,带得齐全些总没毛病。
况且这个时候边疆还是冰天雪地,要到五月才见青草。
何况这一场仗打下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呢,快的话也要半年。
所有的东西我都备了三份以上,每个箱子最上头都用纸写好了里头都有什么,免得翻乱了。
你是个不知道心疼自己的,那膏药我给你带了两箱子。有旧伤的地方记得多敷几次。”
霍恬看着姜暖,心中涌起难舍。
在他的心里,姜暖永远都是那个在狮子桥头救急于他的小姑娘。
结发十余年来,他们夫妻两个甚至连脸都不曾红过。
“我不在家,你们三个要好好孝顺母亲。”霍恬看着三个儿子说,“凡是母亲不许你们做的,你们都不准做。谁要是违背了,等我回来必然是不依的。”
霍枣要随父出征,被霍恬制止了。
但他心有不甘,这几天一直别扭着。
霍恬就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才十六岁,上战场太早了。父亲答应你,等到你十八岁以后,若再有战事,我绝不阻拦。
你是家中长子,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要照顾母亲,约束弟弟,不要让我在战场上有后顾之忧。”
霍枣从父亲这里得到了充分的信任,心里的不痛快也就放下了大半。
郑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父亲的嘱托。
姜暖总算把霍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下人们进来把箱笼都抬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霍恬轻轻把姜暖揽进怀里,对她说:“下个月初二就是你的生日了,就差这么几天,却不能陪着你过。”
“不过是一个生日算得了什么呢?等你回来了再给我补过就是。”姜暖懂事地说。
“你在家里头也不要总惦记着我,”霍恬说,“经常出去走走转转,别把自己闷坏了。
我总是定期给你写信回来,便是一时半会儿没收到信,也是在路上耽搁了,千万不要多想。”
“我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在外头照应好自己,我自然就放心。”姜暖点点头。
“定邦和定国他们两个这次也要随进出征。姨母和姨夫多半也是放心不下,你记得隔三差五过去瞧瞧他们。”霍恬的心思其实很细腻,“我往家寄信的时候也会让他们写信回来。”
“我知道,你平时可要照看好他们两个。这两个人都是贼大胆,可叫他们千万别乱动乱跑。”姜暖说,“要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两个可怎么跟姨母姨夫交代呀。”
“我知道,会尽可能护他们两个周全的。”霍恬说,“你也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天色渐渐晚了,屋子里没有掌灯。
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在昏冥中倾听彼此的呼吸。
难舍难分的情愫萦绕在心头,恨不得这一刻漫长成一辈子。
“我知道你就算嘴上说着不担心,心里也是放不下的。
可你要知道咱们大厦国兵强马壮,那些外族人不耐久战,最后赢的一定是咱们。”过了许久,霍恬握着姜暖的手说,“我有信心,这次之后,边疆五十年内不会再起冲突,我们的子孙可以尽享太平。
将来等我老了,和你一起坐在树荫下,给孙子孙女讲故事的时候,尽可以把这些战功拿出来吹嘘。
孩子们要是不信,你就来帮我作证,可好?”
姜暖被他逗笑了,说:“原来你竟还有这样的想法,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帮你作证。我这个人从来不会撒谎,孩子们一定能信得过我。”
霍恬不再说话了,他又一次把姜暖紧紧抱进怀里。
这个小小的女人,把他空空的心占的满满的。
她给了他温暖,给了他家,给了他三个出色的儿子。
霍恬最大的愿望不是军功卓著,而是和姜暖白头偕老。
两日后大军开拔。
姜暖带着三个儿子一直送出城外去。
直到那长长的队伍再也看不见,才调转车头进城里来。
一进门,韦玉就在门口迎着了。
他如今已经是公府的管家,忠心尽职,把上下打理得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姑娘,眼看着要变天,您快进屋去吧。”韦玉是跟着姜暖嫁过来的,所以他和坠子她们一样,一直称姜暖为姑娘。
姜暖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默默地回了屋。
又是一年春(正文完)
春意阑珊的四月天,普渡庵门前来了一辆双辔马车。
车子稳稳停住,随后赶上来一众丫鬟仆妇。
说道:“请夫人下车。”
车帘掀起,里头坐着两个人。
徐春君先下了车,随后陆夫人也被搀扶下来。
徐春君的体态容貌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气度更加从容高贵。
今日丞相夫人来拈香,庵里的住持净凡也早就在门前迎候了。
徐春君和陆夫人一同上了台阶,净凡合掌问讯:“二位夫人请进,贫尼恭候多时了。”
徐春君含笑回礼,说道:“让住持久等了。”
“夫人说的哪里话,您不嫌本庵窄小,屈尊前来,是本庵之幸。”净凡消瘦的面容清癯慈祥,快二十年过去,她也只是眼角添了几丝皱纹。
“果然修行的人精神都比常人好,师太这么多年都不见老。”陆夫人笑着说。
“出家人命带华盖,是享受不了富贵的。不比夫人您,福寿尊荣,夫贤子孝。”净凡朝着陆夫人回了一礼说。
陆夫人的体态更雍容了些,两鬓也染上了白霜。
陆侯爷去年起就已经致仕在家,两个儿子遇之进之一个入了户部,一个在颍州任知州。
陆夫人疼爱孙辈,几个孙子孙女都养在她跟前,个个儿懂事。
一行人进了庵门,青石板路被夜雨淋湿,潮润润的,带着落花的残香。
这时节总是常有夜雨,白天却总是艳阳高照。
即使处于城中,庵中的清幽寂寥也丝毫不受影响。
佛殿打扫得纤尘不染,上首的金身菩萨双目微垂,庄严肃穆又慈祥悲悯。
徐春君先请陆夫人上香。
陆夫人拿了香,跪倒在蒲团上默默祝祷,而后被搀扶起来,亲手把香插在香炉里。
随后徐春君也上了三炷香。
两旁的尼姑低声吟唱起了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