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节
元允中罕见地皱了皱眉,道:“六子呢?”
小厮道:“他带着邵公子去桃花阁买灯芯糕去了。”
元允中半晌没有说话,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起身去了内室,由贴身服侍他的一個小厮伺候着,挑了件宝蓝色花鸟纹织锦直裰换上,出了门,沿着游廊闲庭信步地往前院去。
路过宋积云院子的时候,他遇到了香簪。
“元公子。”香簪忙上前给他行礼,手里捧着一刀宣纸。
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了宣纸上。
香簪忙道:“我们家大小姐下午没什么事,准备陪太太和二小姐、三小姐一起给老爷抄佛经,太太那里只有花笺,大小姐就吩咐我回来拿刀宣纸。”
给过世的人抄佛经,纸也要讲究素洁。
“没什么事?!”元允中道,看着宣纸的目光显得格外的幽深,像无星无月的深夜。
香簪心中顿觉很是忐忑,忙喊了声“元公子”。
元允中微微点头,步履闲适地从她身边走过。
香簪望着他轩昂的背影,不解地摇了摇头,想着宋积云她们还等着自己的宣纸,忙把这一切抛到了脑后,小跑着去了钱氏那里。
元允中沿着游廊走了一射之地,转身回了荫余堂。
跟在他身边的小厮止不住的奇怪。
元公子既不找大小姐,也不观景,那出门干什么?
他摸着头,迎面遇到了六子和邵公子。
邵青举了举手里的油纸包,道:“我听说那点心叫灯芯糕,以为像灯影牛肉丝似的,细如灯草,谁知道和那周记的云片糕一个味道。”
他摇头着,很是失望,一副上当了的样子。
元允中眼皮都没有撩他一下,径直进了屋,由小厮服侍着更衣。
邵青倚在扇门边,嘴里叨着根灯芯糕,道:“你这又是去了哪里?我一会儿没见,你都换三件衣服了。”
元允中没理他,接过小厮递过来的茶,喝了一口,舒舒服服地重新在醉翁椅上躺下,拿了翻了一半的书。
邵青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了解他的怀疑,不在意地坐在了旁边太师上,吩咐六子:“把点心摆盘,给公子尝尝。好歹是我辛辛苦苦排队买回来的,做个茶点也好。”
元允中垂目翻着手中的书,道:“回你自己屋吃去,别把渣子掉我这里了。”
“哎呀!”邵青惊讶地跳了起来,“您可好多年没这么发脾气了。”
元允中抬头,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他立刻低头,摆手道:“我这就走,这就走。”
拉着六子就出了书房。
元允中静静地看着书,书页却久久没翻去。
贴身的小厮正寻思着要不要给他换杯茶,却看见他突然把书页一合,“啪”地一声放在身边的小圆几上。
小厮吓了一大跳。
耳边传来元允中的声音:“邵青呢?”
小厮半晌才回过神来,忙道:“我这就去请邵公子。”
元允中没有吭声。
小厮见了,快手快脚地去叫了邵青过来。
元允中问邵青:“没人问什么吗?”
“问什么?”邵青不解,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赞道,“您还别说,您随便选的这落角处,上上下下都挺有眼色的,看见我们回来,人家就能装着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闻不问。就算是搭上话了,也全都不提,只说些今天天气怎么样?吃了饭没有的?”
元允中冷冷地望着他。
邵青立马闭了嘴,仔细地想了想半天,小心翼翼地道:“您想问什么?”
元允中鬓角青筋直冒,仿佛眼睛疼般地闭上了眼睛,对他道:“滚一边去!”
邵青莫名其妙地又退了下去,和守在外面的六子打起了手势:知道他发什么疯吗?
六子摇头,也是一脸茫然。
邵青蹲在那里,想了好一会也没有想明白,干脆让六子给他拿个马扎,坐在马扎上继续等着。
暖阳渐渐西下,厨房的人来问什么时候用晚饭。
邵青隔着垂下来的湘妃竹帘看了眼躺在醉翁椅上的人,怂恿着六子:“你去问?”
六子连连摆手。
邵青想了想,让把饭摆在厅堂,然后蹑手蹑脚地进了书房,低声道:“公子,用晚膳了!”
元允中睁开了眼睛,
目光冷冷清清。
邵青干笑了两声。
元允中起身去了厅堂。
坐桌边看了看菜色,如想起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道:“宋小姐在做什么?”
“哦!”邵青立刻道,“一直都在宋太太屋里和两位宋小姐抄佛经。”
元允中点了点头,开始喝汤。
邵青说到这里,想起刚得到的一个消息,道:“万晓泉那里,准备压着宋小姐家的玉瓷放契书,您看?”
元允中微微颔首,冷峻地道:“这么重要的事,宋小姐肯定知道。”
“宋小姐应该不知道吧?”邵青怀疑道,“我们也才得到消息。”
元允中冷哼了一声,道:“那就等宋小姐知道了再说。”
可宋小姐知道也只能去求万晓泉。
于宋小姐来说可是件难事,于他们却只是随口一句话。
一直以来宋小姐都挺够意思的,何不做个顺手人情?
邵青想着,话都到了嘴边,可看着元允中冷冰冰的面孔,又把话给咽了下去,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给宋积云透个口风。
宋积云还不知道这件事。
她陪着钱氏和两个妹妹裁纸,磨墨,说着这些日子家里发生的事,不去想宋大良家的变化,也不去想窑厂接下来面临困难,难得心情宁静练了半天的字,抄了七、八页佛经,用了晚膳回去的时候还道:“就把笔墨都留在这里,我有空就来抄几页,看看十月初一的时候能抄多少。”
他们准备十月初一祭祀的时候供到庙里去。
钱氏含笑着帮她整了整衣襟,笑道:“也不用那么急,心意到了就好。”
宋积玉则笑着挽了宋积雪的胳膊道:“姐姐没空,我们可以帮你抄。”
姐妹们笑盈盈地钱氏院子门口说了半天的话,这才道别。
只是她还没踏进自己住的院落,香簪就告诉她:“郑管事回来了,他说有要紧的事要回您,在外院的书房等着呢!”
宋积云转身就去了外院的书房。
郑全神色凝重,uu看书道:“大小姐,宋老爷的窑厂挖脚挖到我们窑厂来了。”
“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宋积云和他分次坐下,小丫鬟上了茶点退了下去。
郑全沉声道:“我一直在查那几家作坊的大师傅到底是为什么跳槽去了宋老爷窑厂的,刚刚有点眉目了,罗师傅来找我,说是有这几天有七、八个还没有出师却颇有灵气的徒弟来辞工,有些还是签了长约的,拉坯、吹釉、把桩的都有,他寻思着有些不对头,可查也查过了,问也问过了,就是没发现什么。
“他越发觉得不对头。
“就让我想办法查一查是什么回事。
“要是真没什么问题,我们宋家窑厂也不是那少了杀猪佬就得吃那带皮肉的人家,他们要走就走,他拿了解契书来给您签字画押,该书多少违约金就收多少违约金,谁也不强留。”
宋积云靠坐在太师倚上,沉吟道:“你去查了,结果发现和宋大良的新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