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节
宋积云眉头微蹙,道:“若是他们再使出这样的手段,你们就去报官。”
可能不会有什么作用,但至少让那些人知道,他们是不畏惧打官司的,那些人多多少少会收敛一点。
何大志应诺。
郑全和宋积云说起了邓家的情况:“由邓家三少爷领着进的京,但去造办处报到的是他们家的七老爷。我打听过了,这位七老爷是个瓷痴,除了烧瓷,其他的事一律不管。邓家怕他出了德化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特意派了这位三少爷陪着他进京。
“邓家干的这些龌龊事估计是这位三少爷的主意。
“邓家一共来了三十六个人,就住离我们不远的煤市口,挤在个四间小平房里,连个转身的院子都没有。每天早晚那煤车来来回回不停,鞋面上都是煤灰。只在造办处不远的高升客栈给邓七爷和他身边服侍的两个随从租了两间客房。
“至于龙泉计家,则住在隆福寺旁的钱粮胡同。那边离造办处也很近,坐轿子不到两刻钟就能到。他们家领头的叫计双湖,以擅长烧制各种杯盏闻名。他们家跟着计双湖到京城的工匠也住在琉璃厂附近,叫计家大院。我打听过了,据说就是他们计家的宅子。”
说到这里,他犹豫了片刻:“苏浙一带文风鼎盛,那计家自从发了家,就不惜重金聘请先生到家里坐馆。如今族里已经出了三个秀才,一个举人,更频频和耕读世家联姻,资助寒门学子举业。那计双湖的母亲就是秀才之女,他的舅舅更是在计家的资助下金榜题名,如今在山东的莒州做知府,与顺天府尹更同窗兼亲家。”
若是论背景,计家才是真正有背景的人家。
宋积云带着他们两个进了书房,让香簪去沏了茶,道:“计家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郑全摇头,道:“计双湖自进京之后就一头扎进了计家大院,听说已经烧了一炉窑出来。他应该是想早做准备,在造办处甄选的时候一举夺魁。”
毕竟景德镇的瓷器依托御窑厂,名声大噪,向来是权贵之家趋之若鹜的好东西,不容几家小视。
只是造办处上次选瓷,还是先帝时期的事了,那个时候是李子修家代表景德镇来的。如今事是人非,他们未必摸清楚了宋家的底细。
宋积云道:“先别管邓家的人。我们赶紧把院子收拾出来,等我从造办处回来就开窑。”
北方和南方的气候、温度都大不相同,他们需要在技术上进行调整。
“何师傅,”她叮嘱何大志,“这些日子麻烦你带着兄弟们多巡几回院子,发现不对劲就报官。该怎么了就怎么了。别是邓家和我们斗起来了,倒让计家捡了漏。”
“是!”何大志恭敬地抱拳,和宋积云说了几句,就急匆匆地回了斜街的二条胡同,留了郑全和宋积云继续商量着京城之行。
王华捧了一小碟杨梅进来。
个顶个的有荔枝那么大,红得发紫,就是前世,也少见这样好品相的杨梅。
宋积云不由朝外望了望,道:“已经到了吃杨梅的季节吗?”
王华嘻嘻笑,道:“是大栅栏那边章记果子园的果子,用冰冰着,一船杨梅,到了京城也就剩下不到十筐,再从十筐里挑出这么大这么好的果子,最多也就能挑个两筐出来。”
这果子得捧成金价。
而王华是绝对想不到跑去买碟杨梅回来的。
宋积云尝了一个。
酸酸甜甜的,不比前世空运的差。
以现在的人力成本,称得上一句穷奢极欲了。
她抓了几颗给郑全:“你也尝尝。”
王华脸上流露出心痛、不舍的表情。
宋积云忍不住好笑,指了那碟杨梅有意对王华道:“难得吃到这么好吃的杨梅,拿下去大家都跟着尝尝。”
王华到底年纪小,没忍住破防了。
“不用了。”他急急地道,“这杨梅十两银子一斤,公子好不容易抢了两斤,特意让邵青送来给您解暑的……”
他一句话没说完,知道露了馅,忙抿了嘴,满脸都后悔的表情。
宋积云冷哼了几声,道:“你再敢背着我往家里拿东西,小心我把你交给你们家公子。”
“我再也不敢了!”王华连声认错,小声嘀咕道,“我们家公子让我在大小姐身边服侍,以后我就是大小姐的人了,我肯定什么都听大小姐的。”
宋积云也就是借人用用,还不至于真把王华当成自己的随从。
她把那碟杨梅递给香簪,道:“拿下去用冰镇着,晚上吃。”
香簪应声退下。
王华这才松了口气。
宋积云继续和郑全说着事情。
王华悄摸摸地摆了盆栽,换了果盘,挂了香囊,还指使着丫鬟婆子轻手轻脚地修剪着院子里的花树。
她突然对郑全道:“你去查查,我们租的这宅子是谁名下的?”
郑全说着话被打断了,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恭敬地应下。
翌日来告诉宋积云,这院子是在元允中名下。
她就知道。
宋积云在心里暗哼,装着不知道的,第二天天刚刚亮就起了床,梳装打扮,吃了早饭,提前一刻钟到造办处。
造办处的门房已经有人在等了。
那人看见她眼睛一亮,道:“是景德镇来的宋小姐吗?”
“我是!”宋积云答着,仔细地打量着那人。
二十一、二岁的样子,穿了件天青色素面湖绸道袍,身姿挺拔,皮肤白净,眉眼温润,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宋积云不由道:“您是?”
(本章完)
男子笑了笑,颊边居然露出个深深的梨涡。
“我是计双湖。”他朝着宋积云揖了揖,“久仰宋老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风采照人,名不虚传。”
宋积云暗暗惊讶。
没想到计双湖这么年轻。
他能代表龙泉瓷被造办处招进京,可见是个有天赋的人。
她还了礼,客气地笑道:“你过奖了。不过受家族庇护,学了点手艺罢了。”
计双湖笑道:“你也太客气了。我并不是在恭维你。你烧的新青花,我也买了一个回来。是个花觚。那花觚不仅器形优势,用色也非常的大胆。是像是一滴蓝色的颜料滴入江河湖海中似的,随着水流慢慢晕染出深深浅浅的蓝色来,如流动的水,又如飘渺的云烟、山峦。是我从未见过的用法。景德镇名声远播,名家辈出,难怪你能越过那些老前辈代表景德镇来京城。”
宋积云有些意外。
门房外传来一阵响动。
她和计双湖不由都朝外望去。
只见一顶鹦哥绿的轿子停在了门外,七、八个人簇拥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下了轿子。
他抬头看了看造办处牌匾,他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上前扶了他,道:“七叔父,您小心点。我扶您进去。”
宋积云听那称呼,正怀疑他们是邓家的人,计双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的身边,压低了嗓子道:“那是德化邓家的人。年轻的叫邓允,年纪大一点的叫邓大通。邓大通这次是代表德化瓷进京甄选的。”
就这邓允往她家的院子里丢的蛇。
宋积云打量了他一眼。
五官还算周正,可眉宇间透着股凶悍之气,看样子就不是个良善之辈。
邓大通则双目无光,神色呆板,不像个工匠,反而像个书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