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晏南天垂眸看她。
她身躯颤抖。她呼吸很用力。她吓坏了。
她把脸藏在他的怀里,不愿意让别人发现她的脆弱。
多么骄傲的姑娘。
他的心脏疼痛到发颤,恨不能把她嵌入自己的身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他会给她所有柔情,只是在此之前……
他将下颌轻轻压到她的发顶,淡淡抬起双眸。
敏锐、冰冷。
‘看到我的第一眼,阿昭竟然失望。她怎么可以失望。’
‘她以为睁开眼睛看到的人会是谁?’
‘我要食言了阿昭。这个人,必须死。’
温暖暖是真的吓到了。
她只是好心给晏南天递个水——他那么累,嗓子那么哑,这种时候喝一口水多舒服、多熨帖啊!
她一片好心为他着想,他、他为什么不领情?他为什么那么可怕?
他竟扼着她的咽喉,把她提了起来。
好痛!好痛!
他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耳朵嗡嗡响,根本听不清!他一定是要她给云昭陪葬,一定是!
凭什么?凭什么啊?云昭死不死,关她什么事?
明明是云昭自己不守妇道去找遇风云,凭什么怪她!凭什么怪她!
被掐着喉咙提起来,真的好痛好痛,她拼了命抓挠他胸口的衣襟,他根本不松手……
要不是有人发现云昭没死,他真的要杀了她……
温暖暖接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她抱着膝盖瑟缩在一边,可怜兮兮地咳嗽。遇风云什么时候走到身旁,与她挨着坐到一起,她都恍然未觉。
她甚至不自觉地向他靠了靠,汲取他身上的温度。
她本能地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
他身体健壮,单薄的衣裳已经干透,皮肤上一阵一阵渗出滚烫的热气,吸引她依靠。
他探过手,拿走她系在腰间的平安结,从里面取出一盒小小的香膏。
他弹开盒盖,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清沁沁的一股茉莉香。
他的视线落向她的手腕和掌根。
她总是把茉莉香膏涂抹在那里,蹭到谁,谁身上就一股子香。从前,她总是把香味抹到他的身上,让别的姑娘知难而退。
如今么……
刚从海里爬上来这么一小会儿,她已经抹上了浓浓的香膏。
想蹭的是谁,一目了然。
可惜看这副惨状就知道,她又吃瘪了。
他转头对着她,抬起双手,捧住她的脸,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长教训?”
温暖暖神思混沌,迷茫地看着他:“遇、遇大哥?”
“跟我走,好不好。”他眸光深邃,认认真真,一字一顿,“放下这一切,我们离开。”
他手掌炽热,烫着她的脸。
“遇大哥……”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安稳的面庞,眼睛里一点一点涌起热泪,“遇大哥!我、我……我好辛苦,我好害怕……”
他沉默片刻:“我都知道。”
那一瞬间,温暖暖很难不动摇。
他长得那么好,甚至比那位芝兰玉树的储君更漂亮。
他那么强壮,那么可靠。
她和他一起长大,经历的点点滴滴,没有任何人能够替代。
这一生这一世,绝对没有人能够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跟他走吗?要不要跟他走?
点头只需要一霎。
可就在这一霎,她忽然感应到了阴沉冰冷的注视——是晏南天。
她战战兢兢抬眸,竟看到那个男人毫不遮掩的杀意!
直指遇风云!
晏南天……他想……杀了遇风云!
温暖暖陡然倒抽一口凉气。
心头惊跳不止,恐惧之余,竟是后知后觉涌起了灭顶般的欣喜。
他、他、他!
他妒!
那个眼神她懂!每次阿娘和其他男人说笑,温长空在旁窥伺,便是同样的眼神。
温暖暖心若鼓擂,她猛地推开遇风云,惊慌失措、手足并用地倒退,迅速与他拉开距离。
“遇风云!”她凄声撇清关系,“你、你休想趁人之危!”
引众人侧目。
天色将晚,楼兰海市情况未明,晏南天便让众人在滩边扎寨安营,只派了斥候进去探。
“阿昭,阿昭。”
云昭被轻轻推醒,睁眼恍惚一看,只见晏南天笑吟吟递给她一只串在长铁签上面的烤鱼。
“趁热吃,凉了怕腥。”
云昭迷糊接过来,发现自己握住的好像是一个剑柄:“……?”
他道:“用海水蒸了盐,洒过盐的,放心吃。”
云昭后知后觉发现自己饥肠辘辘。
她咬了一口,味道尚可。
就是这串鱼的工具让她不吐不快:“这是个剑?”
晏南天微笑颔首:“阿昭慧眼。”
她无语地看着剑柄前方的铁签:“铁剑磨成签?你真闲!”
晏南天圈起手掌,抵着唇笑。
“怕你用着不方便。”
云昭眼前难免闪过许多记忆画面。
他总是懒散的,漫不经心的样子,哄着她,逗着她。又能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耐心看她吃鱼。
时不时伸手把鱼拿走,放到火上熏烤一会儿,让她每一口都吃上热乎的。
啃完鱼,他及时递上清水。
云昭吃饱喝足,打起精神环视四周。
随行侍卫没了过半,只剩下十来人。
太监活下来两个,顺德公公与另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太监。云昭记得这小太监,当初在行天舟上求了个凶香,就是这小太监吓得一惊一乍。
船员也跟太监一样幸存了俩,一个是遇风云,另一个是出海经验最丰富的哑叔。
哑叔在吃鱼,环视一圈却没看到遇风云。
云昭问:“你不好奇我怎么活下来的?”
他手指微蜷,偏头淡笑:“你想说了自然会告诉我。”
云昭道:“真气,内息。”
晏南天问:“阿昭不会水——谁教你的?”
云昭沉默片刻:“没有谁。”
他定定看着她。
像他这般城府,自然不会叫她轻易看出他是信了,还是不信。
他只是笑笑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再想一想,想一想再重新回答。但答案似乎也并不那么重要了。
云昭却转了话题:“龙呢?”
晏南天轻轻摇了下头,向她简单道明情况:“这条龙需要借助水势,到了浅水便不敢再追。我试着将它骗到浅滩,遗憾它并不上当。”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
“晏哥哥,”云昭笑了笑,意味深长道,“你说的,找到龙便杀了温暖暖,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他答得毫不犹豫,“膈应人的东西,留着做什么。”
云昭盯他眼睛,他便冲她笑,桃花眼清澈透亮,一眼望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