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
即使容娡不大爱听她的话,但是她的阿娘这回倒是分析对了一桩事。
倘若她最后同谢玹无疾而终,而谢珉为人尚可,那这人的确不失为是个好去处。
她从来都不是因一时的情爱便昏了头的女子,清楚的明白,人心易变,情爱更是靠不住,不能将赌注尽数压在谢玹身上,得给自己留个后路。
只是,她到底还是有些舍不得谢玹。
他毕竟,是她费尽心思算计到手、因她而沾上烟火气的神祇。
谢玹与那些凡夫俗子一点也不一样,同他们是霄壤之别。
一想到会有失去他的可能性,容娡便如鲠在喉,很是不甘。
她还是得为自己争取一把。
她得让谢玹再喜欢她一些。
思来想去,容娡有些坐不住,便裹上鹤氅,推门往外走。
佩兰匆匆裹上外裳,跟在她身后。
谢兰岫在房中听见动静,推开窗牗问:“姣姣,你做什么去?”
容娡乖巧地柔声道:“许久不见哥哥,甚为想念,我想去学堂那边迎一迎他。”
谢兰岫不疑有他,点点头:“去吧,天寒,记得穿几件厚衣裳,路上仔细些,莫失了礼节。”
容娡一一应下,长睫遮住的眼眸,微微闪烁。
她与兄长许久不见,这的确不假。
但此行并非是要迎他。
她只是,听四夫人说学堂在长房那边,留心记下。
好借着这个缘由去长房,趁机去找谢玹罢了。
—
谢府极宽敞,院落间甬路相衔,错综复杂。
容娡带上一个谢府的婢女引路,与佩兰走了约莫三刻钟,才堪堪走到长房的地界。
学堂附近有个梅园,隔着老远便能嗅到馥郁的清香。
许是觉得雪衬梅花颇为应景,园中的积雪未曾清扫。
容娡走的有些脚酸,路过梅园时刻意走的慢些,作出一副疲乏的模样。
婢女心思玲珑,见她似是乏了,便引她去园中歇脚。
园中的梅花开的极盛,在白雪的映照下愈发娇艳美丽。
容娡对梅花并无多少兴趣,行走间,目光频频落在雪上。
她本欲趁机与婢女搭话,打探出谢玹的住处。
待进入梅园后,才蓦地发现,园中早有人在。
那人身边的侍从听到她们的脚步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冲撞世子!”
容娡脚步一顿,抬眼看去,望见了一个满身绫罗绸缎的少年人。
身旁的婢女打量着他们,无奈的看了容娡一眼,面色复杂,小心翼翼地上前解释:“回世子爷,是四房的表姑娘,并非有意打扰,只是走累了来园中歇歇脚。”
被称作世子爷的少年人嗤笑一声,被侍从扶着,踉跄着转过身,打着酒嗝:“不过、不过是个表姑——”
他看清了容娡的面庞,话音一顿,转而道:“……模样生的倒是不错。”
“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容娡嗅到了自这人身上传来的酒气,没有动。
她心中焦灼,听着侍从对他的称呼、以及婢女看他的神情,明白这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偏偏让她给遇上了。
容娡一时不知该如何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略一思索,她眨眨眼,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眸中恰到好处的浮上些水雾,不知所措地看向身旁的婢女。
她知道自己怎样能打动人心,惯来会利用自己的长处。
果然,那婢女一见她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再次替她开口:“世子喝醉了,还是早些回居室歇下为好。”
听了这话,那位世子不知怎地变了脸,一把扯下腰间的细鞭,扬手朝她们抽来。
容娡反应快,一把扯住挡在她身前的婢女,带着她后退。
长鞭扫出凛冽的风,在雪地里抽出一道深深的痕迹,距她们不过半尺之距。
险之又险。
“我再问一次,过不过来?”
容娡咬紧牙关。
家风肃正的谢氏,怎会有这样一个行事乖张的人?
她垂眸想了好一阵,依旧没能想到此人是谁。
只从侍从的反应中,判断出,决不能得罪他。
但如今的她,并非以往的她。
谢玹定然会护着她。
容娡眼睫一颤,悄然握紧谢玹给她的暗器,犹豫不决时,那世子抬手又要抽下一鞭:“胆子不小,竟敢躲我的鞭子!”
下一瞬,细微的破空声传来,带起的气流如同一道微风吹起容娡耳边的碎发。
那道鞭子却并未落在容娡等人这边。
反而是那位世子痛呼一声。
容娡若有所感,慢慢抬起眼帘。
她看见那世子颇为痛苦的捂住手腕,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
同时也敏锐的发觉,他的脚边,落着一枝凋零的白梅。
浅淡的冷檀香顺着微风,幽幽钻入她的鼻尖。
“赵双乾。”
来人嗓音清磁,声线中隐隐带有冰冷的压迫感。
是容娡往先听过不知多少回的。
可怖
谢玹的嗓音薄冽的犹如冰刃,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念了人名,却蕴含着浓郁的警告之意。
嗅到冷檀香时,容娡便有所察觉地转过头。
她看见, 花枝上攒着的雪,似是被极具压迫感的冷寒气场惊的簌簌颤落。
交叠的花枝后, 谢玹身着苍青色的鹤氅, 身形如挺直的雪松, 整个人犹如白玉雕琢而成。
眼下他正踩着松软的积雪, 穿过梅花树, 缓缓朝他们步来。
瞧见他冷玉般的面庞, 容娡心里没由来地泛起些委屈, 几乎下意识地要向他奔去。
旋即她想起这是在谢府。
言行举止皆得谨小慎微,容不得她放肆。
便只好忍住心房中汹涌的情绪,生生停在原地。
赵双乾听见有人直呼他名,眯着眼辨认。
方才他扬鞭时,有人自暗处用花枝击中了他手上的麻筋,令他失了手。他如今正恼怒不已地想将人揪出来算账。
便推了把跟在身旁的侍从,带着点催促之意, 示意侍从上去擒人。
而那侍从瞧见谢玹, 一动不敢动, 慌乱不已,掩唇小声提醒:“世子, 是长公子。”
谢玹盛名在外, 为人冷肃古板, 身居高位, 行为举止皆如一尊没半点烟火气的神像,又有命中带煞的传言加身。故而他虽与府上的郎君们年岁相差不大, 但在他们这些人眼中,甚至比父辈还要威严而不容冒犯。
听见来人竟是他,赵双乾当即吓得酒醒了一半,心里发虚,不敢再造次,恭恭敬敬地行礼:“表兄。”
谢玹淡淡颔首,应下他这一声,面沉如水。
哪怕赵双乾身为世子,平日张扬恣意,碰上他,却是心里发怵。
谢玹投掷花枝击中他之事,他更是不敢提到半个字。
赵双乾讪笑道:“表兄不是南下去了,何时回来的?”
谢玹言简意赅:“今日。”
顿了顿,他淡漠地扫他一眼,“你在外酗酒,行为不端,醒酒之后,自行去戒律堂领罚。”
赵双乾被他的目光压的低垂下趾高气扬的头颅,满腹为自己开脱的话无处说起,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