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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因着这一句玩笑般的戏弄,他白玉一样的脸颊上迅速浮起薄薄的绯红,一双幽蓝色的眼睛艴然生辉。

——美人发怒,果然容色更盛。

华滟在心里评判了一句,一抹清辉从她袖中滑出,借着身形的优势疾速往旁越了几步,然后躲在了男子高大的背影里。她反手握住了尖刺,抵在他的脖颈处,锐利的前端正好压在突突跳动的血管处,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划破这层雪白的皮肤,刺入青色的经络。

“别动。”她语调犹带着笑意。然而眼底一片清明,是与语气不符的冷峻肃杀。

齐曜僵在了原地,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他微微转动了头,下一息就感觉到冰冷尖锐的锋刃往皮肤里陷得更深,连同武器压在他脖颈上的纤细手指凉得像一块冰,却始终稳稳地不曾移过位置。

——这、这怎么可能?

她优美的声音如同魅灵,幽幽地从身后传出:“齐公子,你是不是在想,我看着瘦弱,不比你健壮,是如何取了你的要害的?”

她轻笑了一声:“还是在想——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出身的?”

他忽地轻叹了口气,在最初的震惊过后,他很快平静了下来,华滟甚至能摸到他的心跳也趋于平静了。

“是,姑娘聪明绝顶,齐某心悦诚服。”他举起一双手,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挪动着步子,从背对华滟变成了侧对的姿势。

他眨了眨眼,蔚蓝的眼珠朝她看过来,镇静道:“既然姑娘已制住了在下,为何不为齐某解一解惑?私以为举止惯习一时不能改,是为漏洞;但籍贯出身,寻常人却不易起疑,哪知姑娘竟了如指掌,齐某愚钝,百思不解,还请姑娘赐教。”

我哪里知道,华滟心说,我不过随口诈一诈你,怎知鱼儿竟上钩了。

平心而论,这姓齐的伪装确实不错,倘若没有碰上一眼就能辨别骨相的白又青,还有疑心极重恰好又能派人核验的她,只怕他在上京再待上三个月也无人生疑。

可谁知那日不巧,他们三个竟凑到一桌上去了。从来都说乡音难改,可又有多少人知道饮食口味也难改?自小吃惯的食物滋养着胃,若遇上了未曾见识过的饮食,最易漏了马脚。这也是华滟最初生疑的地方。

后面派了缇卫暗访,得知他的路引是假的,华滟便猜测他的身份亦是假的。而白又青以“齐曜”“齐望尧”等名字唤他时,他反应又自然如常人,华滟猜想,约莫着名字是真的。

再便是他的出身来历了。这一点华滟亦是瞎猫撞上死耗子,随口一说,没想到他反应那样大,答案尽在不言中。

要说华滟是如何说出蒲城二字的,早在她叩门,撞见门后那双泛着幽蓝色的眼睛时,心里忽然生出一点猜测。

他生得高鼻深目,如墨眼瞳带了蓝意,叫华滟回想起那个她没有见过、但却拜见过数次的女子:太子华潇的生母、先皇后燕氏。据宫里的老人说,燕皇后本是边境流民的后裔,因故流转至上京,后来嫁给了当时还是皇子的成王,做了成王正妃。今上继位之后,封了发妻为皇后。而燕皇后出身的那个小城,在她随太子拜祭诵读诔文时留意过,正是北境的蒲城。

因此华滟问话时,自然便想起了蒲城。便随口一说,哪知竟是真的。

齐曜见她半天没有动作,头颈稍稍转动了一下。

华滟呵呵笑了一声,没有答话,反而将手上力气加重了一点。

“你问我,我就要答吗?”

锋利的尖端刺入皮肤,沁出几粒鲜红的血珠。

“现在是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说吧,你乔装打扮潜入上京,为何!”

齐曜被勒得闷哼了一声。

“咳咳、咳,姑娘,齐某入京,自然是为科举考试而来。”

华滟冷笑:“既是赴京考试,为何要易容,为何要用假路引?”

齐曜心里一颤,没想到她连路引真假都摸得一清二楚了。那么,势必不能轻易糊弄过去。

他内心又多了几分懊恼。自己终究还是少了警惕,本以为简单的入京打探形势,走上几遭就能探得消息,哪知中途竟被一个小女孩儿给看穿了。

他心潮翻涌自然不会表露出来,脸上挂了温煦的笑,缓缓开口,同华滟说些家族日暮途穷、先祖摈弃胡蛮偏见、冲冠一怒为红颜之类的故事来。

饶是他声音再动听,故事说得再天花乱坠,华滟也是不信的。

这人,当真狡猾如狐,谨慎如狼。

她微微勾着嘴角,正要将手中尖刺压得更深些,前院繁杂雨声中忽然传来踢踏的脚步声,然后是白又青的声音:“奇怪,这院门怎么开着。望尧兄!你是出去了吗?”

脚步声近了,然后是“唰”一声收伞的声音。白又青应是将伞在地上抖了抖,伞尖擦过地面,发出笃笃声。

一声,又一声。

停在堂屋外。

华滟表情一滞。

第22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2

院内堂屋。

齐曜和华滟对望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几分出乎意料。

齐曜早在白又青出声的时候就停住没说话了,而华滟未说出的嘲讽也只好尽数吞进肚里去。

她斜睨一眼齐曜,在他无声的催促下颇为不甘地收了那利刃。

脖颈上的桎梏松开了,齐曜舒展了一下肩背,这才看清方才险些要刺穿他脖子的是一把轻薄的青色匕首。

他只是瞄了一眼,那薄薄的青色光芒便在华滟细白的指间转了一圈,然后没入袖口不见了。

二人趁机整理了一番。

齐曜半蹲着捡碎瓷片,自下往上的飞快瞟了一眼。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她究竟是不够警惕还对自己太有信息,竟然就那般大刺刺地背对他,理着带来东西。

那一截白腻的脖子,他一只手就能捏断。

这小姑娘当真以为,以他的反应和身手,会拿她没办法吗?

齐曜的眸色转深,若不是是因为她那绝不寻常的出身,而他想……也不会这般的配合她玩这种孩子般的游戏。

屋外脚步声更近。

华滟收拾好了,转过身来坐下。

他将最后一块碎瓷片踢入垂着穗子的桌幛底下,而后坐在了华滟的对面。

白又青在堂屋外抖了抖伞,拍净了身上的雨水后才迈过门槛。

一进门,他就看到一左一右各坐了两个人。

左手边蓝衣公子俊美温柔,右手边红衣客绚丽夺目。

白又青左看看,右看看,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鸭蛋。他震惊:“这、这里是玄字房舍吧?我应该没走错吧?”

他说着,就想去外面看看挂在小院门口的门牌。

华滟笑了一声,把右腿架在了左腿上,吊儿郎当的样子招来对面男子难以形容的一眼。她懒洋洋地出声:“白又青,你没走错。”

白又青倒退着回来,走到华滟面前看看她,又回身看看对面的齐曜,虽惊愕难解,但他认出了华滟,便也没有那样慌张了。

“燕、燕小公子,你怎么在这?那……那人是谁啊?”他自以为悄声的问华滟。

华滟抬眼看了齐曜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和善道:“你仔细看看,不觉得有些眼熟吗?”

白又青刚刚不敢直视,这会儿在华滟的“外力”下战战兢兢地扭过头,飞快地瞟了一眼。

“齐……齐兄?”白又青不敢置信。他揉了两下眼睛,一丝惊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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