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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那鞑靼王子虽生得容貌甚异中原人,但也是形貌昳丽,英俊潇洒。听服侍的下人说,待人亦十分深情款款。

有那动了春心的宫眷,就悄悄掩面对着自家姊妹含羞道:“倘若是嫁给鞑靼王子,便是远去鞑靼好像也不是不能。”

姊妹就啐她:“你也不听听,人家说了要求娶公主!”

她就不忿:“历来不都是挑个宗室女去和亲的吗?怎的这回就指明要永安公主?”

姊妹就嘲笑:“那你去和爹爹说,你愿意自请入宫,求皇上封你个公主,你好去嫁那劳什子王子!你连家门都不曾出过几回,你敢吗?”

那说话的年轻女子就有些期期艾艾的:“我……我不敢,爹爹怕是会打断我的腿。”

“这不就得了?到底是皇家的事,咱们插手不了,你不如多花些功夫去绣一绣帕子,免得表弟下回见了,又要笑你是狗熊爬墙头——笨手笨脚!”

“他敢!”

一阵嘻嘻哈哈过后,马车里传来年轻女儿家的笑声。

温齐控马路过,听了一耳朵,竟愣在了原地。

他垂下眼睫。

求娶……永安公主吗?

第35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15

天宁节前, 从皇宫到青陵台,一路慢悠悠走了七八日,回时不过轻车简从, 快马颠簸了两三日,便又见皇宫巍峨的黄金顶了。

路途奔波劳累,华滟也没了心思骑马,歪在马车里打横躺到了皇宫,濯冰和凌雪两个一左一右地扶了她下车回宫。

保母未跟她去行宫,见了一面就惊呼起来:“三娘!”

华滟嘴唇惨白, 无力地冲她摆了摆手, 没几步走到床边,腿脚一软就倒了下去,唬得保母又吓了一跳。

还是濯冰拉过保母, 悄悄与她说了行宫的事, 保母这才晓得前因。

自从天宁节晚宴鞑靼王子说了那样一句话,虽皇帝和太子都曾对华滟再三许诺, 绝不会将她远嫁出京,但华滟心里自有忧虑。

父皇和长兄对她自然有怜惜之情,可如若前朝诸臣挟势逼迫皇帝呢?到那时,又该怎么办?

她不是不信皇帝和太子, 只是一路思虑太重,赶路为求速度又舍了舒适, 华滟竟一口饭也吃不下, 便是硬塞进去没多久也会吐出来。如此一来, 身体渐渐单薄苍白下去。

自从回京, 皇帝就忙于边境战事,不曾踏足后宫半步, 太子倒是匆匆回过嘉肃宫几次,但都见了太子妃一面后又走开了。

华滟身体不适,一直待在月明宫没有外出。

可就算这样也挡不住宫人们的众议纷纭。纵使她紧闭了宫门,那些嘈杂繁错的猜测和暗地里的私议如黑色潮水般,漫过月明宫的每座宫门,涌入华滟的耳朵里。

华沁上门来探问她时,显得尤为气愤填膺。

“就是在行香馆里,也能听到她们猜测,说你会被送出京去,嫁到那不毛之地去,冬天里连床被褥都没有,只有臭烘烘的皮毛……”她说到忿处,还激动地扬起了手,“我打发了一批,没想到新选上来的奴婢们还是这样不守规矩!王才人怕是胆小如鼠,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华滟躺在床上,靠着大引枕半坐了起来,身上盖着薄被,静静凝视着她秀美的脸颊,唇色极淡,脸色也淡淡的:“哦?是吗?”

华滟瞥了眼她身后侍立的宫人们,突然问:“我记着你身边有个叫惜香的,怎么今日不见她?”

华沁漫不经意地说:“你问她呀?她出言不逊,叫我撵出去了。”

华滟侧过头,目光暗了几分。

“我听人说,那鞑靼蛮子前日里又攻了一城,大军正朝上京来呢。”华沁忧心忡忡地说,“随波,你说皇上会不会……”

“郡君!”濯冰厉声打断了她,“殿下身子还未痊愈,只怕不适宜听这些话。”

华沁下意识地看向靠立在床上的那个苍白女子。

即便她面带病容,却难掩她身上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夺目光彩。

华沁咬了咬嘴唇,目光盈盈:“随波……”

华滟笑了笑,转头对濯冰说:“去看看药熬好了吗?”她回来后因体弱,太医请了平安脉后开了几剂进补的药方。

濯冰恭恭敬敬地行礼,目不斜视地退下了。

“柔蕙,我有些累了。”这是委婉地在送客了。

华沁慌忙站起来:“哦,好的,那你休息,我回去了。”

华滟微笑着点了点头,唤过凌雪来:“你去送送柔蕙。”

华沁道:“不必烦劳凌雪姐姐了,我自己回去便是。”

“那怎么成呢?凌雪,还是送送罢。”

这回华沁没有再推迟,她愧赧地红了脸,仿佛在因为自己被华滟当做小孩儿一样照顾而感到难为情。

望着华沁离开的背影,华滟轻呼了口气,慢慢往后靠在了弹墨白绫引枕上。

濯冰端了碗冒着热气的深褐色汤药进来,坐在华滟下首处,看她把药接过去慢慢地喝。

“殿下,请恕奴婢直言,柔蕙郡君,说话着实有些……”她斟酌着用词。

华滟点评:“有些刻薄。”

濯冰吃惊地抬头看她,没想到华滟用语竟如此尖锐。

“她明知我在休养,虽是打着探望的幌子上门来见我,话里话外却都是提及鞑靼是何等荒凉……我不过因着肠胃的毛病不便出门,旁人以为我是畏惧和亲,可连她都这样认为,今日还上门来……呵。”

濯冰小心翼翼地道:“郡君许是受了什么刺激吧?奴婢还记得,郡君小时最是温柔不过。”

华滟笑了笑,没有多说,慢慢地把一碗药喝完。

盛夏的光影透过琉璃窗,被宝蓝色的琉璃染成了靛青色。窗格琉璃里浮着金色的宝相花,金辉伴着蓝光,一种叫人炫目的艳丽。金砖上的家具影子一寸寸拖长了,从窗棂底下慢慢长到了濯冰坐着的小杌子旁,再攀上床帐,晕成新的折枝花色。

优游卒岁。

人总是会变的。

如今就是她,也不能完全懂华沁所行所为的意思了。

濯冰转手接过了空药碗,起身收拾去了。

华滟回想起昨日太子妃来,拉着她的手说的话。

“太子殿下叫我来同你说明白了,是要你不要多想,也不要管宫里的流言怎么说。我明日将嘉肃宫整饬停当了,就去向父皇请旨,把那传话的源头一个个揪出来收拾了。滟儿,你是嫡公主,又是如今父皇唯一在室的女儿,前朝事自有爷儿们去担着,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叫你去做那傻事的。”

“只是有一件事,不止是你皇兄的意思,也是父皇的意思,要我特意与你说。宫里已经开始为你相看郎君了。”

“什么?你不要管那劳什子蔡相公的进言、陈中丞的上书,这次相看就是为了你!如今边关战事吃紧,父皇他也怕被朝臣逼着硬要你嫁去那山陬海澨的地方,故而和你皇兄商量了,叫我先给你挑个好郎君出来,尽早议亲下定,快快成亲。”

“这事儿白侧妃也在帮忙,我来和你说一句,你不要害羞,女孩儿嫁人就是头等大事!我们是断断不能平白看着你去受苦的。只是时间紧,上京城里适龄的郎君们恐怕一时也没有那么多,愿意在短日里成婚的就更少了。我这边为你相看着,也要滟儿你自己早做打算。”

“滟儿,你若有看中的郎君,只管和嫂嫂说。任他王孙贵戚还是名公巨卿,只要你说一声,我们必会为你谋划,手到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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