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过卖喜笑颜开:“多谢贵人赏!多谢贵人赏!”
他收了银子就要俯身退出去,却在经过齐曜身边的时候又轻又快地说了一句:“贵人您放心,咱们这儿极是清净,绝对无人来扰。”
语气十分暧昧。齐曜听得糊涂。
他偏头看去,只见过卖冲他挤了挤眼睛,而后意味深长地掠过正端详着菜色的华滟。
齐曜:……
大约是这过卖进门时,瞧见他正要伸手去碰她,见小阁子里坐了两名相貌俊秀、鲜眉亮眼的公子,心里误会了。
他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地冲过卖挥了挥手,叫他快些走。
过卖年岁不大,眼神却极为活络,投来一个“我懂”的眼神,就轻轻拉上了纸屏风。
齐曜一时尴尬无处可解,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只好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菜肴上。
这一看之下,他微微发愣。
满满一桌的菜色,全是各色山珍鲜蔬,没有一道鱼鲜。
这菜,是进门时她随口点的。
想来上次国子监一面,他们彼此揭开了半张真面目,她竟记住了。
他少食河鲜。
齐曜心里微微轻抽动了一下。
“齐公子,吃吧。”对坐的人平淡道。
“好。”他低声应允了一句,提起竹箸。
这一餐用得算是宾尽主欢。
他们二人都是见多识广的角色,只要肯用心,没有什么话是接不上的。更何况齐曜着意哄着她,他不像她,从小被拘在四方皇宫里,天地之大,鲜有他未曾踏足过的地方。
而华滟心里好奇着北境战事,一来二去之下,话题逐渐偏向了边境风物。
齐曜端坐着,耐心地回答着这些在蒲城幼童听来都会觉得有些幼稚的问题。再离奇再古怪,只要出自她口,他便悉心细致。
华滟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杯子,浅酌着酒液。是她自己从齐曜手里硬夺来倒的。
安静了一会儿,她忽然问:“既然你说得蒲城那样好,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上京呢?”
她转过头来,直视他的眼睛,白皙的脸颊上有了一点红意。
“上回在白兄院子里,你可还没有回答我呢。”
“我……”
“是为何?”她坐直了身体,一双眼睛亮得慑人。
齐曜犹豫了片刻,双手在膝上握紧了拳头,忽得淡声道:“自然是为功成名遂,建功立业!”
“呵,说谎。”她吃吃地笑。
“不过我不在意——”她拉长了尾音,忽然从蒲团上坐起了身子,越过桌案往他这边探来。
齐曜吃了一惊,赶紧伸手扶住了她。
她眨了眨眼,漆黑的眼眸里流转着万千重影,涂染出浓墨重彩般的情绪。
呼吸近在咫尺。
她的眼睛,仿佛会说话。
齐曜愣怔着与她对视。
“我问你——你成亲了吗?”
他下意识地摇头。
“那你,愿意娶我吗?”她嫣然一笑,如花如诗。
齐曜呼吸一滞。
第38章 月斜楼上五更钟18
窗外薄暮未晚, 时景还是清凌凌的一片,月亮却已经升起来了。
淡淡云淡淡风的柳梢枝头,一轮光灿圆满的银盘沉甸甸地压在上面, 随着柔韧柳枝飘动而起伏。
皎洁的银辉如水般流淌着,沿着大开的支摘窗,从窗棂流进来,滚落到她光秀明耀的头发上。
垂落下的发丝沾染着莹光,跟随呼吸细微地飘动着。纤细的发梢碰了碰他的脸颊,毛茸茸地挠在心头。
他不敢呼吸, 生怕一丁点儿微弱的声响, 惊破这个……美梦。
半晌都没有得到回音,华滟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了几分。
她的眼睫轻颤了颤,随即又瞪圆了朝他看去, 旁人看来是有几分强撑着的意味。
“喂, 我说,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我吗?”
“你要功成名遂、要建功立业, 这都不是什么难事。你不是要参加会试吗?只要你娶了我,就是金榜题名也不在话下!”
她急声道,为着目的甚至强忍着羞意一条条地列出了与她成婚的好处。是这样的急迫,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这一刻,她通红的脸颊和闪亮的眼睛是如此无与伦比的鲜活而率真, 是与国子监之面的故作大人的潇洒、行宫匆匆一瞥的肆意明快截然不同的娇憨烂漫。
他不禁微笑。
“你既入衡澜文会, 那知我长兄是何身份吗?我此前不是有意瞒你, 我的身份其实另有隐情……”
“只要你今日点头, 成婚后你我甚至各过各的……”
“好。”
“你当真不考虑……一下吗?”
滔滔不绝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睁大了双眼,惊愕地看着眼前云淡风轻光明磊落的男子, “你、你刚刚说了什么?”
一双宽厚而带着炙人热意的手扶了上来,将她稳稳地扶落坐稳了,他才闲闲抬眼,低声笑了一句:“我说,好。”
“你答应了!”
华滟本来已经不抱希望了,没想到他竟同意了。在迅速蔓延上心头的狂喜后,她感觉全身血液都冲向了脸颊。她双手捂着脸,指下肌肤滚烫地像是要把她自己给烧焦了一样。
天哪!听听她刚刚说了些什么!
她竟然主动问一个见了不过几面的男子要不要娶她!
她在心里无声地哀嚎了一句,母后,听听你女儿说了些什么胡话!幸好只有他一个人听到了,不然她都没脸见人了!
等等,他?
华滟悄悄别了指缝,偷偷抬起头去看对坐的那个人。
那人正悠哉游哉地品着茗,转头欣赏着窗外景色。
齐曜脸上似乎生了第三只眼睛似的,几乎在她看过去的瞬间,就转回头来,敏锐地对了上了她的视线,冲她笑了笑。
华滟赶紧又把脸给捂上。
过了好一会儿,华滟感觉到脸上的热度渐渐消退了,才故作镇静地放下了手,重新坐好了,轻声咳嗽了一声。
“我……”
“随波,你……”
双目相对,两人竟同时开口。
“你先说!”
怔忪了一会儿后,又是异口同声。
华滟突然发现了什么,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齐曜有些不易为人察觉的脸热,他垂目,忽又觉这样不太好,便强行抬眼与她对视,沉静道:“随波。”
幽蓝色的眼眸里倏然泛起一点微弱的笑意:“这样叫你,不行吗?”
“你、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华滟的声音渐渐低弱了下去。她恍然,他们都已说定了要成婚,不过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齐曜观察着她的神色,小心地问:“随波,你方才说,你的身份另有隐瞒?”
华滟再次抬手灌了自己一杯酒,而后再次被罗浮春呛了一下。
齐曜拿过酒杯,皱眉:“若是不会喝酒,不必强迫自己。”放缓了语调,“在我面前,你不用如此。”
华滟毫不在意地抹了抹唇角,抬头苦笑:“是。”
她的眼神渐渐坚毅了起来,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来:“我父亲、长兄都颇有身份,我是家中幼女,前日里随着长辈出席了一次宴会,没想到竟惹上了大麻烦。家里人为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