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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带着笑,一副得逞的狐狸样。

鬼灵精的小狐狸。

闭幽居

秋日渐渐深了,梧桐花落尽,不知不觉间,周潋在儋州已经呆了月余。

自那次四时居会面过后,周牍又派人来寻过周潋两回。

一次是靖王府中赏花时宴,叫门房递了两张请帖过来,城中有些体面的大户,尽皆受了邀约。

另一次则是王府私宴,似乎是靖王身边的某位姬妾过生辰,这却不是人人有份可去的,帖子也较头一回的更精巧些,周牍拿着时,面上喜色都比先前浓了几分。

周潋一次都没去,送上门的帖子不收,只推说身体不适,再多的也懒得敷衍。

消息传去周牍处,后者在书房里摔了一套定窑瓷盏,后半晌就叫周管家传出话来,说少爷染恙,于空雨阁中静居,府中人如无要事不得打扰,变相地禁了周潋的足。

高门大户里,旁的不论,只有闲话传得最快。不到半日,阖府上下都知晓周家这位大少爷言行无状,惹恼了老爷。

再合着前番,父子二人争吵过后,周潋独往宣州去的那一回,旁枝里心思活络的,难免就生出了别的想头。

周家势大,金堆玉砌出来的产业,有人吃肉就有人喝汤,一个锅里数十把勺子搅着,谁也不会甘心只尝点汤底。如今动动手指能舀着肉渣吃,何乐而不为。

果然,几日后,清松就从门房的初一那里听来了消息,说那日王府生辰宴,跟着周牍的马车一道而去的是三房里的周淇少爷。

“见利忘义的小人,”清松在一旁愤愤地嘟囔,“从前他们三房落魄时,明里暗里不知挨了咱们多少回接济。”

“便是淇少爷自己,原来在家塾里头受了旁人欺负,少爷还替他撑过两回腰呢。”

“良心真是喂了狗吃了,这种事也能做得出来。”

“成了,置那些没意思的气做什么?”

周潋正垂着眼,专心握着掌中的银刀,听见清松抱怨,头也未抬,只淡淡说了他一句。

早起厨房送来两篮子新鲜荸荠,品相难得,嫩而脆甜。周潋在屋中闷得无聊,索性叫清松拣了半篮拎进屋来,又寻了柄趁手的小银刀,一枚枚削了皮,搁去玛瑙碟子里,雪白剔透,攒成冒尖儿的堆。

“又不是着手抢来的。我不肯去,还不许旁人去?”

“叫旁人见了,还当我挡了人家的通天路,像什么样子?”

清松撇了撇嘴,蹲去一旁,替他从荸荠堆里挑模样周正的,“都是些个鼠目寸光的。”

“不识好人心。”

“成了,话多得很。”周潋将堆满了的碟子推去一旁,“吃荸荠都堵不住你的嘴。”

“小的是替少爷不平,”清松垂着头,絮絮叨叨,“您才是好好的正头少爷,在自家宅子里头住着,偏偏心里就没舒坦过。”

“真不成,您就还回宣州投奔老太爷去。”

“那时在宣州,谁敢叫您受这样的委屈?”

周潋失笑,“你当是多大呢?受了委屈还要去外祖家躲着。那一年到头下来,弋江上的船都不够使唤的。”

清松不服气道,“即便不去,少爷也可在回信里将这处的情形说与老太爷听一听,好叫老太爷替您做个主。”

“老爷先前不是最尊敬老太爷的么?若是老太爷肯发话,小的不信老爷还敢继续把您拘在这儿。”

周潋听见此言,手中动作微微一顿,停了片刻,并未作答,只是很轻地避开眼去。

前些日子,宣州那处也曾来过信。周潋久居不归,叶老爷子不知内情,只当他父子二人关系和缓,自然乐见其成,信中也劝了许多。

老爷子在商场纵横捭阖数载,早就看尽了人心。周牍多年未娶,膝下只得周潋一子,其中有几分是同叶氏情深难舍,又有几分是舍不下叶家那份丰厚家业,他心中明镜一般。

同为经商之人,叶老爷子是从不信血脉之外的情分能将人拴住的。他能看透的事,以周牍那份为人精明,自然犹甚。

他深知自己已是高龄,时日无多。对女儿仅存的这一缕血脉,他有心无力,护得住一时,却终究护不住一世。往后周家同叶家的事,总归要周潋自己撑起来。

叶老爷子一片拳拳之心,周潋不是不识好歹之人,哪里会瞧不出来。

他不愿老爷子徒增烦恼,是以无论是周家同靖王的交易,还是周牍以叶家相胁之事,都没有在信上同老爷子提起过半句。

可……若是周牍继续这般一意孤行,单凭他一己之力,当真能护住叶家不被拖下水吗?

即便抛开叶家不提,周家门中也有众多无辜之人,在不知情下被周牍拖上了船,进退不得。

来日功成还罢,一旦事情败露,这些人岂非受了无妄之灾?

种种类类,一并压在心头,周潋心里好似乱麻缠绞一般,失了章法。

靖王奸狡,周牍贪婪,如今周家已置身其中,便是说退,哪里又是容易的。

他到底只是十余岁的少年人,即便再聪慧剔透,仓促之下,也生不出万全之策来。

前番舍身去保叶家基业,已是他彼时能想到的唯一主意,至于往后……

他垂着眼睫,将削好的荸荠搁去盘中,刀刃在掌间旋过一周,银光乍浮,骤然生风,下一刻,就安安稳稳地停在了碟子一侧。

且行且看,总会有别的法子。

削好的荸荠堆了满碟,入口脆甜多汁,午晌积下的燥意都一并泄去许多。周潋略尝了两颗就停下来,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问清松道,“荸荠是府中各处都有了?”

清松哪能不清楚自家少爷想问什么,涎皮笑道,“府中各门各户,多了去的,小的怎么好都清楚?”

“少爷想问哪一处?”

周潋淡淡瞥了他一眼,“再油嘴滑舌,剩下那一篮半荸荠,你今日就全削了。”

“削不完,晚饭也不必吃了。”

“少爷饶命,”清松使坏过了,忙抱着头笑道,“小的一早就打听了,这荸荠是庄子里头新收来的,算是稀罕东西,阖府里也就您同老爷那处分得多些,旁的院子都没多少的。”

“谢姑娘那儿大约也只有一碟子,厨房还不定肯不肯给呢。”

他乖觉得很,刚一说完,紧接着就又道,“少爷可要小的拣些好的,改日送到寒汀阁去?”

“不必改日,”周潋略沉吟片刻,开口道,“就今晚罢。”

“等天黑了,你把余下那一篮送去。记得从园子小路走,避着些人。”

“少爷不亲自跑一趟么?”清松忍不住又问,“您总有好几日没见过谢姑娘了。”

好歹谢姑娘那里,还欠了少爷一件衣裳没给呢。

周潋顿了顿,手指搭在桌沿处,不自觉地微微攥紧。

他现在到底顶着生病的名头,不好走动。真叫人看见他往寒汀阁去,谢执那里就再也说不清了。

单单一个叶家握在周牍手中,已经叫他寝食难安,若再多一个谢执出来……

他低低地苦笑一声,手背上淡青的血管绷起,刺得人眼疼。

再多一个谢执,只怕从此,他这颗心就再也由不得自己了。

避耳目

“不必了。”周潋很轻地摇了摇头,手指缩回衣袖中,微微蜷了蜷,又强行按捺下去。

“也不是一定要日日见的。”他垂着眼,像是对着清松讲,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日而已,哪有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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