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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让神域有些不悦,笑容逐渐凝结在唇角,转头问识谙:“怎么?往后阿姐不与男子诊脉了吗?”

识谙应得淡然,“她毕竟是女郎,以前为城中女眷们看诊也就罢了,若是男女不忌,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好,大王与她相识日久,一定能体谅她的难处。”

神域暗暗咬牙,脸上仍是一团和气,笑道:“话虽这样说,但她在宫中行走,万一陛下信得过她的医术,她也不为陛下看诊吗?”

识谙道:“陛下不同,毕竟是天下主宰,谁也不敢置喙。况且这段时间她只为后妃请脉,陛下那里,自有黄院使承办。”边说边向内比手,“大王请吧。”

神域看出来了,想必一切都是向识谙的主意,是他不赞同南弦与他过于亲近。但所有的不满,被很好地隐藏在了良好的教养下,他神色如常进了诊室,诊脉、叙述症状,头头是道纹丝不乱,连对他心存怀疑的识谙都相信,他是当真身上有病症,需要找大夫调理。

“像这样天气,寒气要入心一样。”他压着胸口道,“依阿兄看,日后有没有大碍?我还想去军中历练一番呢,不知这身体能否经受得住。”

识谙本着医者之心劝诫他,“善加调理,不会落下病根的。但去军中一事,还请大王延后些,至少等过完今冬,胸口阵痛的症状消退了,再考虑离京吧。”

神域眼里浮起了笑意,“离京……我一直想去外埠呢,可惜身子不中用,看来只能再等等了。”

识谙不曾听出他话里的隐喻,如常给他开了方子,嘱咐他好生保重自己。他谢过了,从前院退出来,站在廊上往月洞门上望了眼,园子里静悄悄地,偶尔听见两声鹅叫,还有画楼檐角串着的铁马,发出叮叮当当的清响。

收回视线,他快步走出了向宅,登上马车后嘱咐伧业:“替我在永丰楼定间酒阁子,下拜帖,宴请太医局黄院使。”

伧业很是不解,扶车边走边问:“黄院使与咱们没什么交情,郎主宴请他,可是有什么缘故啊?”

车内的人脸色阴沉,调转视线望向远处,喃喃道:“向识谙在南地教局生,做得好好的,回来干什么?如今升了直院,年轻有为,对黄冕未必不是威胁。若这个时候让黄冕将他调出建康,派往外埠,我料黄冕应当会欣然答应。”

伧业一时哑口无言,其实心里有好大的疑问,明明向家兄妹给他很多助益,为什么他忽然想将人送到外埠去呢。

但现在的郎主,自打老家主走后,性情变得有些古怪,即便是自己这样经常伴在左右的人,也不敢随意揣测他的心思。

那就照着他的吩咐,给黄冕下了请帖,有小冯翊王的身份在,黄冕自是欣然赴约。

一场宴饮下来,颇见成效,第二日便有人禀报,说川蜀军中起了莫名的时疫。黄冕顺势上奏,向识谙有南地治疫的经验,若要派人出去平息疫病,他是不二的人选。

区区太医局事务,朝堂上三言两语就定夺了。识谙回来时,神情有些沮丧,和两个阿妹说起朝廷的安排,允慈顿时一蹦三尺高,“阿兄回建康才半年不到,又要往蜀中去吗?这么冷的天,路远迢迢,真是欺负老实人!”

识谙逐渐看开了,“现在出发,开春的时候正好赶到。趁着年轻,游历一下名山大川也好,等下次回来,想必就不用再出去了。”

终究是朝廷政令,谁也不能改变,南弦不像允慈那样激愤,只道:“我让人准备起来吧,你何时离京?”

识谙道:“越快越好。军中疫病传播迅猛,晚到一日,就有许多人病倒。”

南弦点了点头,亲自指派他房里婢女收拾行囊。正式入了冬,越往后越冷,要把大毛的厚夹袄都带上,还有两件新做的斗篷,也一并装起来。

识谙站在门前,看她嘱咐婢女留意那些琐碎细节,不忘叮嘱她:“我不在家,你们守好门庭。先前与你说过的话,你也要记在心上,自己步步小心。”

南弦说好,“阿兄放心吧。”

自打他与她把话说透后,她就再也没有任何一点别扭心思了,规规矩矩把他当亲哥哥看待,言行从容坦荡。

识谙反倒有些失落,但又无从说起,在家休整了两日,两日后,毅然决然踏上了前往川蜀的征途。

美而不自知。

南弦和允慈一同把识谙送到城外, 看着远去的车马,允慈伤心不已,耷拉着眉眼对南弦道:“眼看又要过年了, 阿兄现在去了川蜀, 今年可是又不能团圆了?”

南弦也很无奈, 阿翁走后,识谙就变得很忙,他们兄妹在一起的日子真不多。好在家里还有仆婢,尚且有些人气, 要是只剩自己和允慈, 那可真要寂寞坏了。

极目远眺, 马车变成了一个细小的黑点, 消失在萧瑟的大地上。南弦握了握允慈的手,“回去吧,咱们做拨霞供吃。”

允慈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跟着南弦坐上马车,官道上很苍凉, 进了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这个时候, 正逢市集开张,两个人在路边买兔肉,允慈啧啧, “咱家缺个能文能武的兄弟,像这样的天气吃拨霞供,要用最新鲜的兔肉, 剩下的兔头麻辣, 晚间还能做小食。”脑筋一转想起卿上阳来, “上阳阿兄近来在忙什么?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往家送过雉鸡呢。”

所以就是有需要时想起他,没有需要时,见他登门就觉得心烦。

南弦付了钱,将兔肉递给鹅儿,嘴里应着:“据说城中戍卫改制,左卫的人要重新筛选,想必他抽不出空来吧。你这人,真是个势利眼,见他给你送东西,一口一个上阳阿兄,平常时候又和他针尖对麦芒,遇上就争吵。”

允慈吐了吐舌头,“谁让他总是打你的主意。”

南弦失笑,转头吩咐鹅儿把兔肉挂在车上沥去血水,这里离查下巷不远,可以和允慈慢慢走回去。

城中坊墙建得高,今日风也不大,迎着太阳南行,周身晒得暖洋洋的。南弦眯起眼睛,牵着允慈拐进小巷,猝不及防迎面撞上个人,定睛一看,竟然是小冯翊王。

允慈很高兴,“阿兄来了?阿姐说今日要做拨霞供,阿兄留在家中吃饭吧。”

没等他回答,南弦就问:“怎么站在这里?可是有什么不适之处,这时候赶过来。”

神域偏着头,流露出纳罕的神情,“没有不适,就不能来找你吗?”语毕调转视线望向允慈,温言道,“我给阿妹带了盒点心,还有几张上好的狐狸皮。天冷了,给阿妹御寒用,快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允慈心花怒放,蹦跳着往家去了。

南弦看着她走远,不由唏嘘,真是个容易被收买的人啊,几张狐狸皮一盒点心,就把阿姐扔下了。

再看神域,他脸上笑容不知何时褪了个干净,蹙眉道:“你为什么有意躲着我?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有人与你说了什么?”

南弦还记得识谙断言他不是善类,但这种话不能说,说出来太伤人了,且她也觉得识谙有些过分,这样评价这孤苦无依的孩子。所以人找上门来,还是得尽力敷衍,“我不曾有意躲着你,小郎君不要多心。”

但他还是不太满意,低头看着她,短促地叹了口气,“以后不要叫我小郎君了,将那个小字去掉。”

南弦暗道心气是真高啊,继“阿姐”之后,“小郎君”也不兴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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