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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随云说得含混,但楚摘星何等聪明,稍一思索就明白了其中关窍,暗叹师傅打了一辈子雁,临了反而被雁啄了眼睛。
宗门之中,也只有灰市独立性最强,受刑堂和执法队的管束最小。同样,也是最有可能被人趁虚而入的。
难怪玄天宗之人可以绕过宗门外的重重关隘,直接深入腹心。因为这对于执掌了灰市大权的面前之人来说,绕过巡宗弟子在山门外围寻一个地方修筑个隐蔽的传送阵易如反掌。
虽然不知眼前之人是用了什么方法偷梁换柱,但当他自爆身份的那一刻起,他在楚摘星眼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楚摘星缓缓拔剑。
一隻手横伸出来压在了她的手上,阻止了她的动作。
“师姐,莫要拦我。”楚摘星话中是不容反驳的坚定。
师傅虽因身体原因不怎么管她,但传道受业解惑样样不少,其余身亡的师叔中,不乏有曾教过她的剑修长老。
这一剑,不斩出去,势必道心受阻。
“我也是师傅的徒弟,北斗门的弟子啊。”孟随云无可奈何地松了手,又是一叹:“一起吧,不过摘星你隻准出一剑。”
楚摘星不甘心地咬着下唇,这才把头一点。目前这个身体状况,不容她任性了。
想让师姐再松口让步,绝无可能。
黑衣老者大怒,这两个小辈,怎么会狂妄到当着他的面谈论怎么瓜分自己的性命。
明明一个虚得只剩下具架子,另一个才经鏖战,又损神魂。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再待在此处。
匿于阴暗者,一击不中,则即行退走。
原本待在此处是为了抓个活口,逼问一下那件东西的下落,但这两个,显然是不肯乖乖就范的。
要拿下,必然要费一番功夫,说不定还会在打斗中受伤,得不偿失。
既如此,还不如先行退走。一直想找的东西没找到也不要紧,反正最粗的大腿就要来了,有那位在,找个东西定是易如反掌。自己的仇,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就报了,何乐而不为呢?
作为内应,先放人入宗、再截断通天路这一先期的既定目标自己又完成地非常棒,少这一份功劳也不打紧。
还是先去巴结一下那位传说中的大佬要紧,他下界执行任务二十余载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上头无人,所以什么脏活苦活累活都往头上落。费时费力还得不到点好处。
听说那位凝聚真身不久,手下还无兵可用,此时不改换门庭,更待何时?
他的身形刚要消失在阴影中,隻觉一道烈阳射来,把他定在原处不能动弹。
然后剑光乍现,身首分离。
直到临死前,他也没有弄明白自己是怎么失掉性命的。
“师姐!”已是杵着剑半跪在地的楚摘星伸手扶住了脸色煞白,重新恢復圆瞳,身形摇摇欲坠的孟随云。
“摘星,扶我过去看看。”
楚摘星依言将孟随云扶到了她目视之处。
孟随云朝着山下看了一会儿,喃喃道:“希望还来得及。”
楚摘星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师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随云虚弱地摇了摇头:“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又沉吟了半晌,终是从干坤袋中掏出了一个楚摘星从未见过的黑色玉瓶。
“摘星,登天台只有一条路。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做,你替我,守住半刻钟,隻半刻钟就好。这玉瓶里的丹药,可暂时激发你身体中的潜能。
大概能让你体内的灵力恢復到全盛时期的八成。我会把沈宿和林星偶读留下来照看你,但你记住了,玉瓶中的丹药不可连续服用,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孟随云眼中是浓到化不开的自责。
终究还是没能护住摘星。没想到自己和摘星都被命运长河裹挟着要去进行一场豪赌。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只能以性命为赌注来翻盘了。
楚摘星浅浅一笑,很是轻松地把玉瓶接到手中上下抛了两下,故作轻松道:“师姐,多年来都是你护着我,今日可算让我逮着机会保护你一次了。你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打扰到你的。”
“你啊,就会捡好听话哄我。”孟随云的声音消散在了空中,旋即并掌为刃,在手腕上划开一道约有一寸深的长口子,青金二色交杂的血液仿佛喷泉一般猛烈喷在了地上,金色的鳞片逐渐浮现在秀美的脖颈,光滑的脸庞……
这是楚摘星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师姐,原来师姐真的是龙族英杰……那声龙吟,果然不是幻觉!
这样的师姐,也好漂亮!
楚摘星一时看得都有些痴了,都没注意到从孟随云手臂中涌出的血液并不是随意流淌,而是分成数股很有规律的朝着各个方向缓慢流去,饱引了鲜血的地面逐渐发出了耀目的金芒。
一股令人心悸的波动以孟随云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直到孟随云仿佛受了重击似的,身躯猛地塌陷,发出痛苦的吼声,一道金色的光柱才衝上了云霄。
那是楚摘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师姐,也是最后一次。
直到很久以后她才知道,原来联系上界除了打表上奏,祝祷斋醮这种慢方法,还有师姐这种以身为梯,直告族中这种快法子。后者相较前者,除了太伤身体外,没有弊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