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显得特别的响。
曲筝薄薄的肩膀上沁出一层汗,耳朵红的滴血。
即便上一世他们之间有很多比这更露骨的“坦诚相对”,这一世在心里她只把他当成熟悉的陌生人,此情此景完全没办法做到泰然自若。
好想戳瞎他的双眼。
时间变得无比漫长,其实也就几息。
“丽妃,咱们走,不打扰他们了。”门外终于响起顺安帝的声音,而后脚步声渐渐走远。
谢衍一口气还没松完,面前的女子鱼儿一样滑到他的身后,两条胳膊从后面伸过来一下捂住他的双眼,急道,“你不许看。”
屏气凝神半晌,谢衍嗓子又涩又痒,喉结缓缓滑了一下,才勉强干笑出声,“现在才捂,晚了。”
他并非正人君子,当绝美春光泻入眼底,并没有主动闭眼的觉悟。
曲筝又气又恼,她当然领教过人前清贵自持的谢小公爷人后的风流。
京中人都道谢衍在感情上有洁疾,当初他还是落魄公爷,在韶华书院读书的时候,就有姑娘剥光了把自己送到他的床上。
他竟也不回避,脸不红心不跳的把人家姑娘拔毛鸡似的拎起来,扔到外面。
次数多了,那些爱慕他这副皮囊的女子才渐渐死心,因都知道,他对于不喜欢的女子,他连一个手指头都不会碰。
曲筝一开始还不信,后来就更不信了。
上一世成亲半年后,虽说第一次行房是因为他被人下套,喝了猛药,可后来的每月一次,他可没有喝药,清清醒醒的折腾她。
即便是重生以来,有那么几次,她也在他身上感到过危险的气息。
身子小小的战栗了一下,她再次出声警告,“我要上岸穿衣服,你转过身,闭上眼。”
谢衍从善如流的转过身,四目相对一愣,在女子花容失色之前,轻轻阖上眼。
曲筝穿好衣服,直接回了宿处。
心情平静后才反应过来,当时谢衍跳进水中捂住嘴不让她开口,还说陛下会怀疑。
怀疑什么?
她和谢衍貌合神离?
这需要隐瞒么,他们这次来温泉行宫,就是为了和离呀。
还有谢衍从御书房回来后犹疑的神色,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果在平时,她可能直接就去问谢衍了,可是泉汤一事,在她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目前为止,还不想见他。
笃笃,外面响起敲门声,她走过去开门,谢衍站在外面。
她愣了一下,声音冷淡道,“你怎么来了?”
谢衍提醒,“这好像也是我的寝屋。”
温泉行宫不比京城,他们住的这个院子已经是除皇宫外最宽敞的,也只有三大间,除去书房和明厅,就这一间卧室。
曲筝看看更漏,原来已到子夜,谢衍方才在书房看书,这会到了他睡觉的时间。
她也不好说什么,打开了门。
温泉的事毕竟过去不久,俩人虽都闭口不提,空气还是有一点尴尬,关上门口,默默背对着背走向相反的方向。
等到曲筝卸去钗环,上床的时候,谢衍已经坐在床内,斜倚在引枕上,手里翻着一本书。
余光看见曲筝过来,他收了书,掖在枕下,眼睛向着她看过来。
曲筝目不斜视的走过来,放下床帐,手捂着正要吹熄床边的蜡烛。
“等一下。”谢衍突然叫住她,“先别熄灯,我有话同你讲。”
曲筝犹豫了一下,没吹,上了床。
谢衍看着她坐定,才开口,“有件事需要和你说一下。”
声音带着深思熟虑后的笃定。
曲筝瞬间把心里的那点小怨念抛之脑后,转身,看着他的眼睛,“公爷请讲。”
谢衍嘴角忍不住向上一提,和他想的一样,她果然聪颖又理性,方才明显还在为温泉的事怏怏不快,此刻大约觉察出他要说正事,已经换上了一副不计前嫌的表情。
心里也再一次庆幸,他现在的决定是正确的。
于是,他把为什么没有把和离书给顺安帝的原因和盘托出,包括顺安帝对曲家的怀疑。
曲筝怔住,一瞬间震惊、失落、不解、无奈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这般手足无措的表情,谢衍心里也跟着涌起一股酸酸涨涨的感觉。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同理心。
她一双水目圆睁,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细白的脸上,闪着柔柔的光。
或许还是介意汤池发生的事,她寝衣之外又穿了一件长袍,整个人裹得密不透风,唯独忘了那双褪去绫挖的小脚,还在外露着,两排脚趾粉乎乎的,令人很难不想到水里那一身酥红。
胸中涌起一股燥意,血液又跟着沸腾。
“我觉得”曲筝凝眉思索了会,突然有话要问,一抬头,顺着谢衍黑漆漆的目光看到自己裸露在外面的双脚,慌忙拿毯子盖上。
谢衍这才发现自己的走神,默默清了一下嗓子,一本正经道,“你继续说。”
曲筝把脚趾又往毯子里缩了缩,才道,“如果陛下知道我们和离,会怎样对曲家?”
谢衍视线投向漆黑的夜幕,脑中浮现母亲的音容笑貌,声音不觉带了一丝阴戾,“控制不住的,他会亲手毁掉。”
曲筝眼前一黑,她以为自己重生,让父亲远离京城是非,就能保住曲家,却不知树大招风,曲家的一举一动都在当权者的眼里。
她叹一口气,闷闷道,“早知道就让三叔公留下来慢慢卖曲家置业了。”
不要做的那么明显,或许就不会引起顺安帝的注意。
谢衍道,“你不必自责,陛下并不是现在才开始盯着曲家,只要你们离开上京,早晚都得引起他的警觉。”
他这么一说,曲筝才想起,“我和父亲第一次进京就是受陛下邀请,还开出很优惠的条件让父亲在京城做生意,只是当时父亲没答应,原来那时曲家就进入了陛下的眼中。”
谢衍目光沉了沉,漫不经心道,“听说岳父的生意遍布四海,商人追求利益,既然陛下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岳父为何不答应?”
他这话听起来像是随口一问,但是曲筝听出来,他也不信任曲家和父亲,如果再结合白日的行为,他可能连她都不信任。
上一世没机会,这一世一定不能再让他误会曲家,毕竟他是皇帝最信任的臣子。
她认认真真解释道,“陛下当时开出的条件确实很诱人,但是父亲说京中云谲波诡,权利大于一切,他在江南自由的经商环境待惯了,不会攀附权贵那一套,故而宁愿把生意拓展到海上,也不愿意在京城发展。”
谢衍略一点头,“听起来很有道理。”
其实,冷静下来稍微思考后,他就相信曲筝和顺安帝口中阴谋论没一点关系,对于曲老爷,他不敢保证,他一向善查人心,对这个岳父,却一点也看不清。
曲筝听出谢衍是在敷衍她,毕竟他和父亲之间没有一丝信任,否则上一世他也不会直接将父亲抓进诏狱。
而这一世,若真有一天谢衍和父亲再一次对峙,情况不知道会不会好一点。
曲筝昨日提心吊胆了半夜,脑子很乱,一会想如何跟顺安帝提和离的事,一会又想回京跟父亲商议曲家接下来该怎么走,折腾很晚才睡实。
模模糊糊的记忆中,谢衍好像睡得也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