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我现在回想起赵无妄临走前给我塞现金,为的大概也就是这天,论套路还是他牛逼,我把钱一拿出来,杨光脸上的表情就微妙地变了一下。我看他还有点犹豫,嘟囔了一句“破口袋拿钱都能卡住”,紧跟着又摸出了两张,笑道:“杨大哥,就当帮我一个小忙了,那个赵小姐对我来说很重要。”
杨光看看我手上的钱,又看看我,一下子也不心理阴影了,抿了抿嘴:“今天浪大,一会儿涨潮了,岸边要管的,老板,我们要走得赶紧走。”
眼看已经快要三点半,事不宜迟,杨光手脚利落地松了绳子,立马就准备动身,也不知道他这个船有多久没离开过港口了,马达声一响,周围几条船上的渔民都脸色古怪地看过来。我心头一动,忽然想起来我早上掉进水里之后,手摸到杨光的船底,如果一整片都是藤壶我还不至于划得这么惨,可偏偏他的船底摸起来其实相对光滑,只有那么几处长着藤壶,非常尖,一下就把我的手划出了血。
我看着手上被包扎好的伤口,内心咯噔一下,如果说这条船一直在海里,那绝对不至于船底这么干干净净的,除非它已经很久没有沾过水了。
我四下望去,龙女号连油漆都是新刷的,也难怪赵大有会一眼就看上这艘船,她是一个搞科学研究的人,绝对的唯物主义,绝对不会信什么海上跑得多的渔船才是好船,必然是看中这艘船是崭新的,所以才会一下子敲定下来。
这个杨光总不能是早就盯上赵大有了吧?赵大有家里毕竟有矿,又常年在学校里呆着,没有她哥那么多心眼儿。
我心中升起一些疑云,然而不等我细想,浮桥上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哥!冯大哥!”
这个说得很差的普通话异常有辨识度,我远远看到那个小萨满乌那格从浮桥那头冲过来,浑身铃铛都在响,赶忙让杨光把船停下。小萨满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到我竟然直接跳上了船,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乌那格已经在我面前哇的一下大哭起来,委屈得仿佛被扫地出门的小媳妇。
我一下子手足无措,连带着杨光都有点奇怪地过来:“老板,你弟弟啊?”
我摇摇头,完全不知道我和乌那格就分别了这么一会儿,这孩子怎么会委屈成这样,好不容易从身上掏出纸巾,乌那格擦了两下鼻子,忽然在我面前直直鞠了一躬:“冯大哥对不起,钱钱,被偷走了。”
我给他吓了一跳,赶紧把人扶起来:“什么时候?”
“就刚刚,去码头我买票,一摸没了,对,对不起冯大哥,我,我把钱搞丢了。”
乌那格结结巴巴说完又要哭,他眼睛都是红的,明显在来之前就已经崩溃过了。我现在想想,估计我俩在海鲜大排档里的时候就被扒手盯上了,乌那格不像我,一看就没什么社会经验,又穿着少数民族服饰,对方大概是把他当块肥肉了,我想到这儿赶紧摸摸他的头:“没事,晚点我带你去买票,不就是去普陀吗?不坐船,开车也把你送过去。”
“冯大哥”
乌那格哭得鼻头都红了,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到底多大,只能全凭感觉按照小孩子哄:“先别哭了,你怎么找到我的?”
小萨满低着头:“我问了他,而且你之前也说你要来码头,我想至少要跟你道歉。”
“他?”
还没等乌那格回答,杨光问道:“老板,现在还去吗?”
我看小萨满在一边沮丧地直抽鼻子,心想刚好,又道:“去,乌那格你也跟着去吧,我要出海转一圈,你就当去散散心,回来不行我陪着你去买明天的票。”
小萨满一愣,紧跟着眼眶又红了:“冯大哥,你人真好。”
我心想我要是当了爹一定是个好爸爸,同杨光知会了一声,他这便将船慢慢地驶出了码头。杨光说去那边至少也要四十分钟,现在海上风大,让我们去船舱里坐会儿,我求之不得,当即便叫上乌那格,一起进入了渔船狭窄的舱室内部。
整个船舱里空空荡荡,只有被隔开的床榻,撩开帘子里头却什么也没有,东西估计都给公安带走了。我对着照片看了一圈,船舱里的血液反应很杂乱,我看到照片就能明白为什么赵无妄那么绝望,也不知道这里之前是发生了什么,这整个地方一度看上去像是个屠宰场一样。
我四处都看过,没有再那么好运找到别的东西,正是失望之际,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干呕,乌那格捂着嘴脸色奇差。今天海上风大,我估计他是晕船,想拉他去甲板上待一会儿吹吹风,乌那格一开始还在逞强,扶着墙说他能行,谁知道他刚一用力,伸手撑的地方突然凹了进去,乌那格措手不及,身子一歪便栽进了船舱内部一个黑暗的小房间里。
。 玉佛牌
我也没想到船舱里居然还有一个连门都没有的密室,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乌那格,他给这一下吓得也不想吐了,傻愣愣道:“墙坏了,我力气怎么这么大?”
小房间里至今还存了一些诸如胶鞋麻绳之类的杂物,我看了一眼就知道之前警察也没找到这个房间,所有东西都还在原位,冷冷道:“不是你弄的。”
在上头开船的杨光没有注意到我们这儿的情况,我打起手机的灯,仔仔细细把密室里的情况看了一圈。这个房间不像是外头,没有刷新漆,内部还有一股严重的霉味,很显然平时就很少开启。乌那格在我旁边好奇地往里头打量,半晌拉了拉我的胳膊,指着密室的一角道:“冯大哥,佛。”
我抬起头,看到在密室的高处有一个小小的佛龛,里头供奉着的却不是观音,而是一尊戴着平天冠的男性神像,在前头应该放香插的位置摆着一个小小的篓子,我拿下来一看,里头有两条早已风干的小鱼。
为什么杨光要在这个船里头弄一个密室?连警察都没搜出来,要不是乌那格这一下无意间碰上了,恐怕没人会知道这个船舱里还有个房间。
我想到杨光不但弄了一艘很久没下过海的新船给赵大有,还在船上搞出这么一个能至少呆住一个人的密室,外头就是船员睡觉的船舱,内心忽然有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乌那格看出我的脸色不对,还以为我在生气他弄坏了墙,怯生生道:“冯大哥,你不要生气了。”
我心里这时候已经在琢磨怎么从杨光嘴里套出实话来了,闻言揉了一把乌那格的脑袋:“不是你的事,一会儿我和船老大说什么,你别插嘴就行了。”
乌那格哦了一声,乖乖到一边不说话了,我意识到这个杨光可能比我想的要贼的多,说不定之前和我说的那些也不完全是实话。只是现在我们在大海中央,又带着一个无辜的小萨满,坐船都晕极有可能是个旱鸭子,万一这个杨光突然发什么疯,我怕连累到乌那格。
我想到这儿便决定之后上了岸再和船老大摊牌,我把密室拍了照片又把门恢复如初,从外头看,这个暗门几乎是严丝合缝地和船舱的墙壁长在一起,寻常人很难发现。
我越想越是火冒三丈,但如今碍于乌那格,也只得生生压着火,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地在船舱里坐了一会儿,直到杨光在上头喊了一声,我和乌那格才上到甲板,发现杨光将船停在了大海中央,四下望去都是茫茫大海,别说海岛了,连个别的船都看不到。
我心里咯噔一下,赵大有只是水性好,毕竟他妈不是鱼,在这种地方如果直接跳进大海里也是凶多吉少。杨光在巨大的风声里喊道:“他们和我说的地方就是这儿了,但最后他们到了哪儿我也不知道,船上什么都没坏,就无线电定位叫人砸烂了,我也没办法。”
我因为对杨光已经产生了怀疑,现在听他说什么都像是鬼扯,乌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