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甘
自己能快些长大,等他长得和妈妈一样高了,妈妈就能看见自己了。
2030年的夏天,气候受全球变暖影响,高温在g市成了常态。哪怕今天是阴天,太阳被云朵遮蔽,气温还是维持在四十度左右。
陈慧站在水库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发呆。她背着沉沉的双肩书包,穿着长袖的校服,汗像水一样流淌。
她蹲下来用手试了试,河水是温的,不冷。爸爸总和她讲儿时夏天和小伙伴游野泳的故事,他说三十多年前河水是凉的,天气也没有现在这么热。
她把书包放在岸边,下了水一步一步往河中心走去,水淹过她的膝盖、腰部、胸口……倏地一根绳子从后面飞过来,像套索套一样把她勾住,拖回了岸上。
用绳索把她拽上来的人是波尼斯,他和老板都不会游泳,所幸车上有一根绳子。
沙克达打量着这个变成落汤鸡的短发女孩,皮肤黑黑的,个子不高,看样子比长青大几岁,瞧着像初中生。
若是从前他遇到这种轻生的中学生才不会多管闲事,可能是当了爹的人心软吧,也可能是薇薇有过类似的经历吧,总之车经过高架桥时沙克达看到她在岸上犹豫的一幕,立刻叫波尼斯把车开到下面来,勉强赶上了。
他带波尼斯来g市办事,第一次走这条路,所以基本能排除这是陷阱的可能。
他和颜悦色地问她叫什么,为什么想不开。他们两个人高马大的加上救她的手段有些不寻常,小姑娘好像被吓着了,不说话。
沙克达随手摸出一张假证:“别怕,我们是警察。告诉我们你遇到什么事了,我们可以帮你。”
正常人没有分辨警察证真假的能力,假冒警察是重罪,但沙克达犯过的罪累积起来十条命都不够用。按理来说扮警察是最能取信于人的法子,可是陈慧听了之后脸色更苍白,摇头说没什么。
直觉告诉沙克达有猫腻,这小姑娘轻生的原因似乎不简单。
“你死都不怕了,还怕告诉人想死的原因?有意思。”沙克达嘴里叼着雪茄,眼尖注意到她脖子上挂着什么,勾着链子一看,是一个银质十字架:“你信基督教?基督教徒不是不自杀吗,你不怕上不了天堂?你相信神明那样虚无缥缈的存在,不相信我,这会是你今生犯下最大的错。与其向不存在的神祈祷,不如向我祈祷吧,我比祂要离你近,更能听到你的声音。”
她被沙克达傲慢自大的口气震撼了,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向他说了实话:“我叫陈慧,是三中的学生。学校里有同学欺负我,他们逼我下跪,扇我耳光,拿烟头烫我,我实在受不了了……”
“哦,校园霸凌啊。”沙克达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呢。他随口答道:“那你被欺负了,和老师还有家长说啊。”
陈慧哭诉道:“老师不管这些,我爸爸是盲人,妈妈没法说话。他们本来就很不容易了,我不想他们为我的事发愁。”
聋哑人?沙克达眼睛一亮,薇薇对这种案件最感兴趣了,这个小姑娘可以用来给老婆冲业绩哎!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蠢,杀人会下地狱,自杀也会下地狱,同样是下地狱,拿刀去和人拼个鱼死网破不好吗?把欺负你的同学骗到一个地方偷袭,能带走一个是一个。带走一个够本,带走两个赚翻了好不好。”这话可不像警察说出来的,但是是沙克达的心声,假如他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首先会选择同归于尽。
想想也正常,普通的初中生可没他这么强的心理素质说杀人就杀人,比起做刽子手大开杀戒还是自杀要轻松些。
“欺负我的人里有警察局局长的儿子,还有一个家里有钱。我收集了证据去报警,没有用……夏华说我要是再敢报警,就把我全家杀了。”陈慧泪眼阑珊,继续说:“我也想过像你说的那样和他们拼了,但我怕他们家里人报复我爸妈。他们只欺负我,不会欺负我爸妈。我爸妈要是知道我被欺负了,肯定会去找他们的,到时候就连累了他们。我想只要我死了,他们就不欺负我了,我爸妈也不会倒霉,所以我还是死了好。”
听到这沙克达恍然大悟,原来她自杀是为了父母,也难怪她得知他们是警察时是那个反应。
他盯着她的眼睛:“你能保证你说得都属实吗?真的是他们欺负你?”
陈慧撩起袖子给他看上面的烟疤,她两条胳膊上都有黑紫丑陋的烟疤:“这总不能是我自己弄的。”
“未必,他们可以说你是小孩子不懂事自己烫着玩的。”沙克达看陈慧一副吃东西噎到的表情,笑着说:“你真是走运,遇到了我。旁人未必有这个闲心管你这破事,有闲心的呢,未必有这个本事。刚好我老婆心善,就喜欢管这种麻烦事,所以我说你真是走运。啊对了,欺负你的人今年多大了?”
陈慧想了想:“别的我不清楚,但夏华十三岁了。”
“没满十四周岁啊,啧,那负不了刑事责任了。”校园霸凌算民事诉讼,陈慧作为未成年人是不能以故意伤害罪起诉欺负她的学生的,最好是让父母做法定代理人。
以他的能力要弄死欺负她的学生很简单,只是那样就起不到给薇薇冲业绩的效果了。
沙克达一边想着“真费事”一边像捡到宝的猎犬,准备把她带给薇薇。
他招呼她跟他上车,一直像背景板一样杵在边上的波尼斯动了,把她腰上的绳子解下来回收。
陈慧有些犹豫,身边人天天念叨“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走”,她这点警惕心还是有的。
沙克达不耐烦地说:“你都选择过一次最坏的结局了,被拐卖挖器官算啥啊。谁家人贩子他妈有耐心蹲河边听你废话半天,我还不想让你弄脏我车座呢。”
话糙理不糙,陈慧被他说动了,跟着两个成年人往车的方向走去。她虽然不认识车的品牌,但沙克达的车看上去就很贵。
陈慧才跳过河身上都是水,确实有种自己会弄脏车座的感觉,拘谨地在后排坐着。
沙克达在车上找出一张名片给她:“这是我老婆的事务所,她是社会律师。”
陈慧看着长方形名片上白底黑字印着的“s市蔚蓝律师事务所”大字,下面是地址和联系方式,造型非常朴实无华。
沙克达之前和薇薇说过名片设计的问题,薇薇认为华而不实的设计很没必要,而且可能会给人一种价格不菲的感觉,劝退那些家境贫困但想要寻求帮助的人。
陈慧怯生生地问:“请律师费用很贵吗?”
“我老婆人超好的,十年前她听了你的故事绝对会哭得稀里哗啦。就算现在你把你的故事跟她那么一讲,她也会同情你,不会收你什么钱的。”
沙克达倒没有立刻把她带去s市,先把她送回家,让她和父母沟通一下。陈慧家远没达到小康水平,一家三口住五十平不到的商品房,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做饭要到院子里用公共灶台。沙克达在门外看一眼就不想进去了,在楼道里等她出来。
她父母虽然一个眼盲一个哑巴,但没一个心瞎的,都不需要沙克达说什么,听她讲完她最近一年的遭遇,心疼之余表示支持女儿维权。
陈慧的父母让沙克达想起了蒋婷婷的父母,不得不说有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比人和狗的差距都要大。陈慧的母亲搀扶着丈夫出来,他很感激地想和沙克达握手,沙克达没有这个习惯,拒绝了。
她父亲说“愿主保佑你”时沙克达觉得特别滑稽,他得到的诅咒比祝福多太多,做善事被感激并不会让他心情变好,只是有种讽刺感。对于心爱之人来说象征恶魔的他,在无关紧要的人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