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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来的宫人竹茵立刻将这句话翻译成南陵语,轻轻落在顾怀萦耳边。
顾怀萦抬起头,眼里很浅地掠过一些情绪。
这是除了艳鬼外,第一次有人……与她有了交流。
真正意义上的交流。
只是……长公主?和她有什么交集吗?
以及……什么佛堂和祈福?
顾怀萦难得听懂了话,却又被话中的信息弄得云里雾里。
淑贵人已经颇为感怀地笑起来,柔声道:“长公主果然心善,这些微末小事都挂念着。”
云冉垂下眼睛,就着长公主心善主动和淑贵人攀谈起来,给顾怀萦留下了用餐的时间。
竹茵小步走到顾怀萦身后,无视淑贵人的点心,低声给她介绍起容汀准备的食物,一边说一边部菜摆盘。竹茵是个圆圆脸,笑起来带两个梨涡的姑娘,豆蔻年华,看上去天真烂漫,但手脚十分利落。
“淑贵人和云冉姐姐在聊长公主殿下呐,嗯,奴婢就知道,淑贵人特别喜欢我家殿下。”竹茵小声笑着,“天圣女放心,之后有什么听不懂的,奴婢都会告诉您。您多吃点,小厨房很少做这样的辣菜,要不是殿下特意吩咐,可能只会煨个鸡汤。”
顾怀萦吃得脸颊鼓鼓,闻言心中一动,悄声问:“长公主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有好奇心这种奢侈的东西了。
这个问题把竹茵问住了,她想了想,又笑起来,回答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呢。嗯……殿下是个好人,还是个大美人儿。”
她说着,好像怕顾怀萦不信,又补了一句:“如果用南陵的说法,殿下比骨绮罗还要美呢。”
比骨绮罗……也就是,比艳鬼还要美吗?
顾怀萦抿了一口糕点,不太相信。
另一边,淑贵人同云冉聊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打听不出长公主的病况,问出的所有问题都被云冉四两拨千斤地轻轻揭了过去。淑贵人爱哭,一时觉得受了委屈,差点又要掉眼泪。
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到这里来的原因。
她是奉了太后的命令,带顾怀萦入佛堂的。
如今已经耽搁太久,再耽搁下去,恐怕要误了时辰了。这是为长公主祈福的大事,无论如何不能有丝毫怠慢。
淑贵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咬牙,不再理云冉,转头对顾怀萦说道:“那个,天圣女,还……还请你,请你跟我走吧……”
竹茵认认真真地翻译,连磕巴都翻译出来了。又仗着淑贵人听不懂,接着那句翻译小声道:“我们来之前长公主殿下说了,您别害怕也别担心,倒是进了佛堂该吃吃该喝喝,什么劳什子祈福,根本不用管,对外随便做个样子就好。天圣女千万别担心……”
淑贵人:“我刚才那句话,翻译成南陵语……有,有那么长吗?”
竹茵顿时闭上嘴,恭恭敬敬地跪地胡说八道:“南陵语赘余太多,中洲话两三个字,南陵语就要长长的一句,再加上奴婢还不太熟练,请贵人恕罪。”
淑贵人不疑有他,又过来牵顾怀萦的手:“走吧,不然太后娘娘等急了……你放心,太后娘娘心慈,不会太为难你,而且我也会……会帮你说话的。”
顾怀萦沉默了一会儿,并没有动,只是淡声说了一句话。
淑贵人第一次听到顾怀萦讲话,微微一愣,下意识茫然地看向竹茵。而听懂了那句话的竹茵已经呆住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给淑贵人翻译。
竹茵:“天……天圣女说,她的手常年接触毒物,恐怕有什么残余,虽然应该不至于伤人性命。但……那个……贵人还是不要碰比较好……”
淑贵人愣了三秒,发出一声尖叫。顾怀萦静静地揣起手,不知怎么的,微微露出一丝笑来。
蒹葭苍苍
太后寝宫,干宁宫。
中洲三殿十二宫,干宁宫为十二宫之尊者,梵音袅袅,小檀香气温雅端宁。
寝宫中,太后面色铁青,握着佛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容汀含着微浅的笑意,老神在在地吹着茶沫子,心里惦记着顾怀萦是否已经吃上饭了。
她这副神游天外的样子惹得太后更加怒火滔天,重重将佛珠往桌上一拍。脆弱的木珠串绷断,拇指大小的老山檀木珠散了一地。
太后:“容汀,你现在可是放肆了!你连母亲的话都不愿意听了吗?”
容汀垂下眼睛。
她依旧在笑,她生得美,不是那种妖娆的美,一张脸明艳大气,偏偏一双眼睛顾盼神飞,带着狐狸似的狡黠,整个人看着都鲜活了起来。
她笑时全然不像个男子,所以坐在皇位上假装陛下时,总得板着张脸目光冷峻,倒也贴合了她那兄长的性子。
容汀板了半月的脸,如今温言笑着,恍然还是曾经承欢太后膝下的小女儿。
只是说出的话却是残酷的:“母亲,女儿当然愿意听从母亲的话,即使母亲的命令,是想让女儿去死。”
太后嘴唇一抖,下意识想要盘珠冷静,却发现自己日常用的佛珠已经滚了满地。容汀似乎看出太后的心思,微笑着弯腰捡起一颗佛珠,摊开太后的手心,轻轻放在交错的掌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