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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嫔妃听得心中打鼓,顾怀萦听得一头雾水,大脑下意识从这长段话中抓取自己熟悉的关键词,于是思绪很正常地跑偏了。
情蛊……和降头……不是这么用的吧。
这两个东西,还能入梦的吗?
见顾怀萦不说话,纯宁贵人点点头,盖棺定论:“看来天圣女认罪了。”
一片寂静中,富怡贵人鼓掌似的拍拍指尖,满眼星星:“不愧是纯宁姐姐,果真天马行空,这话本写得合理,而且精彩!”
同样也是一句话的盖棺定论——纯宁贵人说得再精彩再合乎情理,没有证据,也不过就是天马行空的想象罢了。
谢虞将手探入袖中,轻轻攥紧了别枝花香囊。
她淡淡道:“纯宁,你说的不是什么小事,在中洲皇宫动巫蛊之术是可诛九族的大罪。”
“巫蛊无证据不可轻易言说,那私相授受,此事可是板上钉钉?”xzf
阴森的声音忽而响起,刀锋一般刺入其中。
富怡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很轻地啧了一下嘴,面上一丝厌烦一闪而过。
可当她转头见到站在连接湖中亭和堤岸那连桥上的人时,却也微微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淑贵人云婉言……原本是这么瘦的吗?
她赶在谢虞开口前笑了起来:“贵人娘娘来啦,原本还以为贵人娘娘还在禁足呢,看来陛下果真还是舍不得罚你呀。”
淑贵人木呆呆地看了富怡贵人一眼,声音仿佛僵死:“郭富怡,你又何必落井下石?若不是你亲自去求了太后娘娘,我的姑母,我的确还不能踏出宫门半步,姑母不会管我。”
富怡贵人也不生气,依旧嬉笑:“富怡只是觉得,这么热闹的时候,要是贵人娘娘一个人被禁足,那也太可怜了。”
富怡贵人原本以为淑贵人经过上次那一遭已经废了,今日把她弄出来也不过是为了搅混水,没想到她反倒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连人看上去都聪明了几分。
谢虞问道:“淑贵人口中的私相授受又是何事?”
淑贵人看向谢虞,神色平淡地行了个礼,空洞道:“见过岚嫔娘娘。”
她起身,目光在每个人脸上扫过:“若是各位现在去天圣女居住的思寥宫,会在那里看到一株大珊瑚,上好的朱砂色,夹杂在所谓的,陛下赏赐中,堂而皇之地摆在桌案上。”
“那株珊瑚,是我亲眼见着陛下赏赐给长公主殿下的,整个中洲,都不会有第二株,哪怕陛下手中,也再无成色如此完美的珊瑚。”
她脸上肌肉很轻微地抽动一下,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所以天圣女,它为什么会在你的桌案上?”
顾怀萦依旧没什么表情,仿佛这是一个根本不值得回答的问题,但淑贵人知道,她回答不了。
为什么那株珊瑚会在她的桌案上?淑贵人当然知道,因为如今的长公主和陛下本就是一个人,她拚命地,想要拿出最好的东西送给眼前这个未开化的蛮夷,製内的还不够,宫中的还不够,哪怕属于长公主的,也愿意拿出来。
那株原本可以属于她的珊瑚啊……
那个原本可以属于她的人啊……
谢虞的目光落在顾怀萦身上,目光很深的地方,有着难以掩藏的,一丝本能的敌意。
她问:“天圣女,你和长公主,有过多少接触?”
“她和长公主本不该有过任何接触。”纯宁贵人接过话,尖锐的话语如同刀锋,“天圣女入宫时,长公主便病重到难以下榻,长公主痊愈出宫时,连我们都不被允许靠近相送,若非昏迷中的梦境,天圣女,你如何同长公主有接触?如何来的长公主口中的十年?难道你要说你们早就相识,长公主早就勾结南陵?”
谢虞:“纯宁!有些话说得过了!”
纯宁贵人冷笑:“岚嫔娘娘惯爱息事宁人,但我这个今天活明天死的病秧子没那么多讲究。你难道想看长公主被南陵蛮夷哄骗?”
顾怀萦自始至终,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
从荒唐的故事,到荒唐的珊瑚。
她只是觉得有点疲累了,但阿容依旧没有出现。
她抬头望着坐席上模糊的一张张面孔,想起曾经大巫对中洲宫廷的评价。
一个活着进去,或是死,或是疯的地方。
鬼影幢幢,皇帝残暴,公主骄横。
无论生死,在这里都再简单不过,仿佛轻轻一句话就能定下。
她有些想念那日在宫外见到的火树银花,双龙火焰缠绕着直衝云霄,但也知道,自己短短的余生再无法见到。
顾怀萦缓慢地,第一次在众人面前,用并不纯熟的中洲语开口。
“你们,想要定罪,因为我,来自,南陵。”
众人皆是微微诧异,纯宁贵人冷脸道:“我们想要定罪,因为你有罪。”
顾怀萦轻缓地将手交迭在膝上,声音和神色都古井无波。
她问:“什么罪?和亲?身为,天圣女?还是……活着?”
淑贵人冷冷望着她:“既然天圣女觉得是我们欲加之罪,是我们冤枉了你,那便解释解释那株珊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