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不成文的规定
苏眠睁眼醒来的时候,身边围满了舅舅们。
“眠眠,你醒啦?”顾景恒端着药紧张兮兮地探过了头来。
大家守了一夜,撑着下巴睡眼惺忪。除了临时被传召赶往边疆的大哥顾玄羽。
顾晚心疼地包扎着苏眠的左腿,手指在肌肤上轻轻滑过,感慨道,“这么细皮嫩肉的肌肤要是以后留了疤痕可怎么办?”
“那就永远都不嫁人了,留在我们身边。”顾庭之摸着胡渣坏笑道。
然后猝不及防就被顾清弹了个脑瓜崩,疼的嗷嗷叫。
“外面那群臭小子怎么配的上我们的眠眠,闭上你的臭嘴。”自从在大厅里目睹了她与容临亲密的一幕,顾清的心就一直堵着。
这半大点的娃,居然会以貌取人了。她望着容临嘴角口水直淌的样子,属实让顾清汗颜,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且不说容家本就与顾家在朝廷之上不对付,政见不合吹胡子瞪眼更是常有的事。再者说了上京里传的风风雨雨,说是容家早就与名满天下的燕王定了娃娃亲,两家相谈甚欢。
思前想后,顾清走到了苏眠床前,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说道,“眠眠,你忘记舅舅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苏眠从未见过五舅舅如此严厉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吓得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中药,懵懂地点了点头。
顾清佯装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须,“眠眠,你知道吗?顾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女子17岁之前不能嫁人,更不得出阁前与男子私会闲谈。”
苏眠愣愣地点了点头,旁边的顾景恒倒是惊得喷出了鼻孔里的茶水。
为何这条规定他未曾听说过?
“可是顾心柔还说她要早早地嫁给容哥哥。”苏眠睁大了无辜的眸子,有些不解。
顾清身子晃了晃,蹙着剑眉佯装擦拭着水曲柳台面,轻咳了声,觉得面子上微微有些挂不住。
“眠眠乃正室所出,规矩礼仪自然与旁人不同。”
如今这些鬼灵精,倒是越来越不好骗了。顾清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连忙使起了眼色。
“是啊眠眠,顾家的儿女最是忌讳轻浮,没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是绝对不会出嫁的。”顾清捏着桃木梳,梳着苏眠黑亮柔顺的秀发,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色。
房间里一下子静谧了下来,似乎勾起了大家的伤心往事。
“眠眠谁都不嫁,要永远陪着舅舅们,给舅舅们生孩子。”苏眠的眼神里满是天真无邪,说出口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一声响,差点雷到了各位舅舅们。
“那可是万万使不得。”顾清被逗得泪水直飚,捧腹哈哈大笑,屋子里顿时笑作了一团。
“启禀少爷,心柔小姐还跪在阁楼门外。”胡桃去药铺取药回来时,顾心柔还顶着烈日在太阳下暴晒。
“且晾着她吧,小小年纪如此歹毒,真是林氏教出来的好孙女。”顾清眼中喷火,眉毛恨不得根根竖起。
苏眠抿了抿嘴,望了望窗外。外面烈阳高照,没有一丝微风,蝉鸣不休,吵得人心慌。
苏眠用勺子搅动了下三舅舅刚刚用寒冰做出的夏日绿豆饼,记忆飘回到了从前那个委屈求全的自己,思忖了片刻,小腿便跨下了床榻,往门外走去。
顾心柔后背被汗水浸湿,头晕目眩,只听见胸口的怦怦直跳声,然后承受不住摔倒在地。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苏眠粉红的裙摆停在了眼前。
“你可知错?”
和好
顾心柔连忙点头如捣蒜,她受够了佣人们的冷眼,连最疼爱的祖母都对自己避而不见。
“胡桃,将她搀回房间吧。”苏眠将手负于身后,吩咐道。
顾心柔饮了几口凉茶才缓过了神来,红扑扑滚烫的脸蛋也恢复了几分。
她望着屋里子异常忙碌的几位名义上的叔叔,眼神闪了闪。传说中冷面神医正耐心地一勺一勺给苏眠喂药,京城中温润如玉的公子清正认真地为她捣药,平均分配好每日的药材。
更不说顾晚正一针一线缝着苏眠的小肚兜,边和大家调侃谈笑。
可是二房从不是这样,每日的请安只听到祖母无休止的谩骂,络绎不绝的鞭子声,顾心柔只敢缩在墙角无声哭泣。
父亲成日酗酒不务正事,母亲也只会以泪洗面。
突然她很羡慕苏眠,她能够在爱里成长长大,该有多幸福。
“你想喝吗?”苏眠察觉到顾心柔注视的目光,举起了杯子询问道。
顾心柔摇了摇头,羞愧地咬紧了下嘴唇,揣着小手不安地走了过去,“我可以吃一口你的珍珠丸子小笼包吗?”
她从未见过那样晶莹剔透精美的包子,平日里祖母为了让她塑形,菜里碰不得一点荤,更别说这些馋嘴甜点了。
苏眠瞅着她眼馋的模样,直接塞过了一笼包子。
结果不出片刻,顾心柔狼吞虎咽地干完了一笼。直到面前的笼屉堆得比她人还高,顾心柔才满意地打了个嗝,油乎乎的嘴角沾着的油渍显得更是忍俊不禁。
“我没有吃很多吧。”顾心柔一根根舔完了肉香的手指,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安逸地躺在了貂皮垫子上。
大家纷纷咽了咽口水,哀怨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笼屉。
“难道平日里你都吃不饱?”顾清发出了疑问。
“祖母说女子最注重形态仪体,所以平日里半点荤都不让我碰。”顾心柔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众人望着她黑黝黝粗壮的身体默了默,破天荒地觉得林氏的担忧不无道理。
“以后你想吃了尽管来找我。”苏眠拍了拍小胸脯,两个人达成了短暂的约定。
孩童的世界里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与名利,转眼两人已是手牵手的玩伴了。
苏眠从小便是孤身一人,别人都唾弃她远离她,甚至会拿臭鸡蛋砸她。如今有了自己的玩伴自是十分开心。
“舅舅,眠眠想上私塾,读书识字。”苏眠歪着头想着了这茬,心里还在因为清风的嘲笑而耿耿于怀,捏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
“这有何难,明日请夫子来家亲自教学。”顾景恒头都不抬,随口回答道。
“可是私塾更加热闹哎,可以和他们一起捏泥人,丢沙包。听说京城好多公子哥都在翰林院呢。”顾心柔眼神里充满了光亮,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就更不能去了。”顾清立马停止了扎马步的动作,态度更为强硬。
京城那些个纨绔子弟的公子哥的孩子能好到哪去,且说他的挚友翰林大学士袁轩林家的长子,从小便不学无术,到处沾花惹草。昨日才拉着他吐苦水,说是自家长子又惹祸了,拉着损友爬墙逛花柳之地,让他颜面尽失。
“少爷们,赶紧收拾一下。黎祖母外出回来了,马车已经入城了,大家都去接驾了,就剩您诸位了。”小李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
在场的众人,纷纷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屋子里腰带满天飞。只剩下手足无措的苏眠。
暗流涌动
说起顾家的黎祖母黎芳仪,是先皇的姑母,赫赫有名的昭仁公主。
曾身披铠甲浴血奋战击退匈奴,又曾扶持先皇登基执掌朝纲,自是巾帼不让须眉。
幼时,苏眠最常听娘提起的便是这位受人尊敬的外祖母,娘的眼中有崇拜尊敬与向往,还有道不尽的遗憾。
黎祖母年少时性子刚烈易怒,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