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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镜中的美人饿过了头,气色虽然不好,却依旧雪肌玉骨。

月容她打开妆匣,取出一支孔雀衔珠金步摇。

“放眼京中谁也不及大姑娘你肌肤如玉,这支步摇极衬大姑娘的颜色。大公主与二姑娘一向交好,若是她知道二姑娘将她送的步摇转头就给了大姑娘你,定然会和二姑娘生出间隙。”

“是吗?”

似细喃的两个字,听得月容稍稳的心神一乱,不期然和镜子里那双清澈到不染任何污秽的眸子对上,忽然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不待她深思,只看到镜子里的美人颦起眉头,不悦地睨着她。

“你怎么还不去传早膳,是想饿死我吗?”

死这个字,令月容不敢再与之对视,忙告着罪退出去。走出采薇轩很远,她才敢停下来平复狂乱的心绪。

方才或许是她想多了。

大姑娘脾气不好,若真是知道什么必然会表露出来。她庆幸有惊无险的同时,又遗憾机会难得,错过这一次不知再待何时。

她却是不知道,其实她已经成功了。

初阳的冷芒透过雕花的雅窗,细小的微尘在光线中欢呼跳跃,仿若是送别已逝的亡魂,又像是欢迎新来的生灵。

姜觅坐着没动,一眼不眨地看着镜子中的美人。

花容耀世般般入画,明月在怀盈盈楚腰。这么美的皮囊有什么想不开的,为何非要把自己活成一个东施效颦的大笑话。

妆匣开着,一匣子的珠光宝气。

她的目光却未被那些珠宝首饰吸引,反倒地认真地研究着妆匣。妆匣木质为紫檀,雕花精美繁复,造型精巧雅致,提环把手与雕花蕊中皆镶嵌着绿宝石。她不知拨弄了哪处,露出了底部隐藏的暗格。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隐隐听到女子娇喝他人的声音。

她心念一动将那支步摇放入暗格,触碰机关恢复妆匣原本的模样。然后慢慢起身到外间,强撑着虚弱的身体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半杯茶入喉之后好受了一些。清雅的淡香在屋内漫延,细嗅之下似乎还有一缕甜腻之气未散。她朝香气的根源望去,只看到精巧无比的紫金镂花香炉。

门被推开时,她下意识以手遮眼。

旭日东升,金光万道,正是好时光。

然而时光虽好,却被不速之客破坏殆尽。

华服迤逦的宫装少女被人拥簇着进来,在看到她之后怒斥道:“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你也敢拿,姜觅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来人正是德章公主。

德章公主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明丽的五官上满是娇蛮。那双带着贵气的杏眼在看到姜觅坐着没动时,蓦地窜出愤怒的火苗。

好半天,姜觅才慢条斯理地起来行礼。

“公主殿下是来兴师问罪的?”

幽怨低落的声音让德章公主微怔,她这才认真打量起姜觅,杏眼中闪过一抹说不出来的讽刺。

“听说你在闹节食?”

“确有此事。”

“真是可笑至极。”德章公主真的笑出了声,“鸲鹆学舌,丑女效颦…”

“公主殿下说我鸲鹆学舌我认了,但说我是丑女,恕我不能承认。敢问公主殿下,我真的丑吗?”

德章公主又是一怔,眯起眼来。

美就是美,无论哪种形态。

云窗琼阁紫金炉,画梁雕柱玉扇屏,一室的雅致精巧布置,衬得那消瘦了许多的少女如碎玉般惹人怜爱。她不止一次听到那些世家公子们私下议论此女,道其珠玉无瑕柳腰花态勾人魂,最是让人见之心痒的容貌,可惜太蠢了些。勾人魂三个字,足见此女长相之妖娆。只是一对上那双无垢清澈的眼睛,她满腹贬低讽刺的话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

这个姜觅,今日瞧着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姜觅,本宫问你,本宫送给晴雪的步摇是你拿的吗?”

“这话是姜晴雪说的?”

“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

姜觅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身体靠在桌边。

姜晴雪是郦京贵女中的翘楚,绝对不可能说出让人揪到把柄的话。越是表面重规矩重礼数的虚伪之人越喜欢借刀杀人,往往语焉不详地说上半句话,配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便能成功引得他人替自己出头。

“公主殿下既然信了姜晴雪的话,想来我说什么都不会信,既然如此又何必问我,自行搜查便是。”

“你以为本宫不敢?”

姜觅还真就料准了她不敢,就算真搜也不怕。

“公主殿下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大雍律法有令,凡搜查有主之屋者,必须有官府文书或是宫中旨意。哪怕是贵为公主,也不能狂妄到随意搜查别人的屋子。

德章公主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难看起来,杏眸中的怒火不加掩饰。

“姜觅,识相的你就把东西给本宫交出来!”

“公主殿下果然不信我,但我不能不为公主殿下的名声着想。若是公主殿下一人随我入内,以闺友之名替我挑选今日佩戴的首饰,岂不两全其美。”

这倒也是。

德章公主冷哼一声,命随行的宫人在外间候着,自己随姜觅进了内室。姜觅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示意德章公主可以随意搜查内室的所有东西。德章公主露出一个算她识相的表情,径直走到妆台前。

精美的妆台之上,琳琅满目。不拘是未收好的梳钗,还是随意摆放的胭脂水粉,皆是品相极好。姜觅先一步打开妆匣,一匣子的金玉之光,便是尊贵如德章公主亦是一时被晃花了眼。

“这支红月当空蝴蝶钗,是先帝给我母亲及笄的赏赐。旁边那支富贵如意缠丝海棠玉簪,则是太皇太后在世亲赐给我外祖母的成亲贺礼。我外祖家祖上还有一件镇宅之宝,是元祖皇帝赏赐的盛世吉祥三面七层宝塔金簪,乃是世间罕见的珍品。我外祖膝下唯我母亲一女,我母亲又仅剩我一个孩子,徐家几代人的锦绣富贵全在我一人身上,我又怎会是那等眼皮子浅的人。”

徐氏是安国公的独女,出嫁时携带的是徐家一大半的家产,嫁妆之丰常人难及,甚至连皇室公主都望尘莫及。

这座院子,原是徐氏的住处。

徐氏去世之后,原主就一直住在这里,承继了生母的一切。

妆匣里的首饰,件件都不是凡品,拥有如此之多的金银珠宝,任是谁都不可能会和别人争什么抢什么。原主不是真的眼皮子浅,无非是因为嫉妒,又或者是故意恶心人。

“光是步摇,我就有近百支,平日里根本戴不过来。”

“谁不知道你,你不就是喜欢和晴雪做对。”

还真是。

纵观原主短暂的一生,这一点不能否认。

姜觅又叹了一口气,声音轻细如低喃。“我以为,我和公主殿下是一样的人。”

德章公主闻言,微愣。

“本宫贵为公主,岂是你能相提并论的!”

“不知公主殿下有没有听过一种四脚蛇,卧在草间时为绿,爬上花丛又为红,世人称之为守宫。你我皆是丧妇长女,无人可依,能靠的只有自己。或是装癫卖傻,或是故作刁蛮跋扈,其实都是为了守命。”

姜觅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七瓣梅花点翠步摇。步摇垂下三根珍珠流苏,每根流苏都坠着一颗红宝石。流苏在她的拨弄下晃动,那几颗耀眼的红宝石也跟着来回摇摆,一如德章公主此时犹疑不定的心情。

德章公主的母亲赵皇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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