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本也是客客气气的,不想元娘子前脚走远,乡亲后脚便议论了起来。
“你们晓得吧,前些日子不是有个高大的北方男子到了咱们村里来么,时下便住在元慧茹家里。”
“瞧着,这日的功夫,元慧茹面色红润,精气神儿都好了不少。”
谈话间,一个夫郎笑出了声:“你们也忒不害臊了,说些这话儿。”
“你也甭管害臊不害臊,瞧着方才人从这儿过,喜庆的跟过年似的,你们没瞧见不成?”
“这些日子我见元慧茹又是买肉又是宰鸡的,家里顿顿都吃的好,便是以前过年过节也没瞧她家里这般。家里有了男人就是不一样啊!”
虽是未直言些什么,桃榆见着几个人揶揄的笑,便晓得是说人闲话。
他听得气愤,这话简直说到了娘和儿子上,太不像样了。
桃榆便将食盒藏在了远处,上前争辩了两句:“爹说了,那个北方来的是赵家的亲戚,娘子夫郎们这么说也太难听了些!”
几个人见着桃榆来,悻悻的住了嘴,碍着桃榆的身份,赔笑道:“咱们就是扯个酸笑话,桃哥儿莫当真。”
“我自不当真,只是听说那北方来的以前是上过战场的人,脾性可大,他和赵家去戍守的长岁哥又是袍泽,届时若叫他听到这些话,发怒动起手来娘子夫郎能招架得住么。”
几个人也不尽都见过霍戍,只是听瞧见的人说是个高大凶武之人,听桃榆这么说后背生出些冷汗来。
“我们以后再不说了。”
霍戍听着桃榆说起今天听到村里人说闲话的事情,他神色有变。
不论南北,总是少不得有闲话。
北域人豪放,说得闲话比之露骨孟浪的多,他的脾性其实并不在乎这些外人的言语。
只是辱及长辈和已逝之人,他目光不免冷了几分:“是谁说的。”
桃榆见霍戍冰冷的语气,他连忙道:“我说这些不是要你去算账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便是你去把他们教训一顿,兴许不能让他们闭嘴,反倒是更惹人闲话。”
霍戍看向桃榆:“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尽快走?”
“不是。”
桃榆道:“他们这么说无非是不晓得霍大哥和赵家的关系又同在屋檐下,这才胡乱说的。若是事情名正言顺他们知道实情就再不会多嘴了。”
“名正言顺?”
“是。”
桃榆继续道:“霍大哥可以认元娘子做亲,请村里的贤达耆老做个见证,届时事情就成了。村里人便都晓得了是何干系,村民们也不会再排外,于霍大哥找人办事都要方便许多。”
“自然,这只是我见到元娘子受人非议,怕有损她名声所做的提议。同州一带女子小哥儿的名声十分要紧,又想着霍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才多嘴一说,霍大哥或许也有自己的打算。”
霍戍深看了纪桃榆一眼。
“你说的不错,是我欠考虑了。”
桃榆见人把话听进去了,不免松了口气。
他就是怕像是霍戍这般本就北地出身的人性情豪放,又在沙场厮杀过,会对这些闲话嗤之以鼻,并不放在心上。
到时候他办完事情屁股一抬就走了,却是给元娘子一个寡妇留下一堆闲话。
同等闲话之下,大家对男子总是会宽容许多,最后承担下苦果的究竟还是女子和小哥儿。
“待我回去会同伯母商量。”
桃榆点点头。
院子里起了点风,吹得樟树叶子簌簌作响,落下了不少枯叶在棚顶上。
霍戍看着时间许是不早了,他从身上取出了那支从赵长岁那儿带回来的簪子,递给了桃榆。
“这就是信物。长岁受征以前有个姘头,那人给他的。”
“虽他不曾同我提过两句此人,但却总是贴身保管这根簪子,他死前让我把簪子和给父母的养老钱一并送回来。”
“原也可以直接交给伯母,只是听她的意思也并不晓得有这么个人在,想着既是长岁以前挂念的人,不论那个人变心与否,我也当把东西亲自送到人手上,算是有个交代。”
桃榆小心的把簪子接过来,好奇的看了一眼,是一根比较简单的银簪子,簪头做有几朵海棠花。
然有两朵花已经被摔碎了一角。
“这根簪子寻常,并不是很值钱,且还是早些年时新的款式。怕是有这种簪子的人不少,不过看这簪子可知这人是个姑娘,一般来说小哥儿是不会带这种款式的发饰的。”
霍戍闻言眉心一紧。
“而且长岁哥已经受征去了上十年,算着年岁,那个姑娘也早当出嫁了,就不好大张旗鼓的宣扬找人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为此才觉棘手。”
桃榆问道:“这簪子是后头摔坏的么?”
“不是,一早到长岁手里就这样了。”
桃榆扬起眉毛:“这么倒是有别于旁的同样款式的海棠簪。”
他放下簪子,想了想,道:“要不然这样,霍大哥放心我的话可以把簪子先给我保管,等村里有什么集会席面儿的时候我就把这簪子插头上戴出去。旁人见了肯定会觉得我戴这簪子突兀,不免多看两眼。簪子的主人要是见到了,说不准会私下来问我。”
“还有,要是霍大哥认元娘子做长辈的时候同贤达耆老们说明自己是长岁哥的袍泽,特地送信物回来,事情在村子里传开,再谁家席面儿去晃晃,也是一样的成效。”
霍戍敛眸。
“看来我是找对了人。”
“那……我就先把簪子收着了?”
霍戍应了一声。
两人方才说完,门外便传来了说话声:“小桃子,快看看谁来了。”
桃榆听见外头有说有笑的,他连忙站了起来。
前去开门的时候,先行便道:“爹来的巧,霍戍大哥来了,不晓得寻爹有什么事儿,我倒了杯茶让他等了会儿。”
纪扬宗闻言:“许是长岁的事情罢。”
话毕,又同身旁的少年郎道:“二郎,快进院子。”
霍戍在不远处负手站着,看见院门口随着纪扬宗走进来了个十七八的年轻男子,一席青衣妥帖在清瘦的身板上。
头束竹簪,面容清隽,嘴角总是带着似有若无的柔和笑意,一眼便让人觉得是个如沐春风的儒雅读书人。
“二郎哥哥。”
纪桃榆见着人唤了一声,眼角微弯,一副乖崽样。
霍戍听此称呼,神色冷淡的挑起了眉。
“本早该过来见你的,只不过这些日子事情繁忙没得空。”
“我带了些糕点吃食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尤家二郎把提着的几包东西拿给了纪桃榆。
“谢谢二郎哥哥。”
纪扬宗见着两人很是融洽,老父亲的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一转头才想起院子里还立着个霍戍,上前道:“不知霍义士是有什么事?”
霍戍觑了纪桃榆一眼,道:“也不是什么大事,里正有客,我下次再谈。”
话毕,他拱了拱手便告辞而去。
尤凌霄还是头一次见到霍戍,此人从身旁经过时带了些风,他本已是身形修长,不想竟然生生比此人低了半个头。
他不由得问道:“纪伯父,方才这位是?”
“近来不是有许多返乡的戍边士兵么,这是赵长岁的袍泽,长岁没了,